第四章 允诺
楚瑥抱着池玉一路飞驰,片刻未停。上山的路不好走,他便让山下的弟子安置好马,他兀自背着池玉走过百阶长梯。
终到阁中。
“你又为何救我。”池玉看着楚瑥,忽然问出这一句。
“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我答应过师傅的故人要护你一世周全。”楚瑥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出。
池玉正想说什么,尚安忽然进来,将熬好的药汤递给了楚瑥,转身便走,未做一言。
楚瑥将池玉扶起,将药汤递给她。
药汤很苦,比以前喝过的都苦。她咬牙将这些一并喝尽,她还未在苦味中缓过神,嘴中被放进一个小小凉凉的东西。
她轻轻嚼了嚼,一股酸味和着新茶的清香从口中蔓延开。她这时才明白,这是茶梅。
这是他的承诺,她都以为他早就忘了。
嚼着嚼着她的泪在不知不觉间竟要溢出,她发现时也是一愣。或许是因为秦淮,或许因为是楚瑥,亦或许是记忆中那些深藏着的人。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吧。玄楚阁的力量大到我想象不到,消息的流通也一定很强,查到一个人的信息不会很难。”池玉垂眸,如此说到。
“是,可是你是师傅的故人之女,我也是刚得知。”
池玉冷笑,“是啊,刚刚得知。若是你不知道或者得知晚了,是不是我就会在秦淮的手中挣扎死去,是不是我这一条命就没有任何意义;亦或者说,若是我不是你师傅的故人之女,我是否此刻已不在人间。若真是如此,若人命的价值在玄楚阁有这样的规定限制,那我宁可不是故人之女。”
“不是如此!你莫要乱想,我以后都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至于我不告诉你你的身世.....”
楚瑥还未说完,却被池玉打断,“至于身世,你不告诉我自有你的道理,无非就是害怕我又胡思乱想闯了祸罢了,这我都懂。”
“我不怪你,”池玉抬起头看着楚瑥,“也从未怪过你,刚刚是我激动了。”
楚瑥将锦囊递给池玉,那锦囊上绣着一支海棠,正是当初池玉给他的。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楚瑥不等她回答,兀自说道:“这就是兵符,就是让秦淮,让杨礽,让大秦和大夏甚至大泠争夺的兵符,就是为你招来如此多祸事的兵符。”
“十万精兵?”池玉想到了秦淮当时说的。
“应该是八万,当年这兵符被用过,支出了两万精兵。”楚瑥说着,将自己的那一半玉符拿出。
池玉将两块玉符拼在一起,忽然想起了什么,想抓却又抓不住。
后来楚瑥将兵符交给何生,让他将此修复好。七天之后,何生将完整的玉兵符交给了池玉。
楚瑥让池玉保管这块兵符,因为这本就是属于她的。当年将兵符一分为二也正是为了防止其他人争夺,而导致灾祸。如今两个掌握兵符的人已经相见,此兵符自然要物归原主。
池玉便收下了,放在那个荷包中,继而再锁进母亲留给她的奁中。
池玉无事,又觉得头闷,就独自一人到后山散心。
青山仍然连绵起伏,水声依然不绝于耳。只是天气转寒,不管人照料地多好,花多半已经凋谢。
那棵海棠树上的海棠花也已经凋落,当时的繁华,如今化为满地的花瓣。
“池玉。”
自从楚瑥再次救池玉后,池玉就让他直接唤自己“池玉”就好。
“楚公子有什么事情吗?”池玉就那样看着他,一如她当初。
“我考虑了这么久,师兄也于明日便从东海回来,”楚瑥伸手,手中赫然是一支海棠玉簪,“我愿意做你的师傅,以后再不让你以客卿自居;我会护你一世周全,让你不再受半分委屈。你可愿意?”
池玉一愣,继而深深点头,接下了那支玉簪。
玄楚阁中收弟子,师傅要给弟子准备一样礼物,无论是一片羽毛还是一箱珠宝。楚瑥见池玉喜欢海棠,便花了些时间亲自做了一支海棠玉簪。玉簪通身洁白,似雪凝结,花心处沁上点点红色。
收下礼物,便就是认了师傅。
当多少年后池玉再看见这玉簪,留下的却只剩下心中再抚不平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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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的诸多礼节都在楚瑥的决定下删去,因为池玉的身体情况不好,经历秦淮一事之后,伤口又有复发,让尚安又唠叨了好久。
当时池玉还未缓过神,楚邪就笑眯眯地让她叫楚瑥为“师傅”,还一直很高兴地说“终于把楚瑥这个小白眼狼嫁出去了,就楚瑥的那个性子,玉玉也真是难为你了。”说到最后竟然泪都要流出了。
楚邪是楚瑥的师兄,阁中大事由楚邪处理,小事都推给了楚瑥。楚瑥常常说他这个师兄“不正经,不负责,不要脸”,而楚邪面对楚瑥的说辞,只有一句话:“小白眼狼。”
池玉原本住在西阁,现在成了楚瑥的弟子,自然而然地随着楚瑥搬到了东阁。
池玉斜靠在床边,吃着茶梅,看着兵书。
池玉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三三两两,她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少将,便越发的喜欢钻研兵书了。而这茶梅,她自从那次吃到之后,便爱上这酸酸甜甜的零嘴,整天让何生想办法到山下买。
楚瑥来到她的房间,拿走油纸里装的那个一堆茶梅,叹气说道:“茶梅好吃,但是不可贪而无厌。”
池玉扁扁嘴,“一定又是何生那小子去向师傅告状了。”
“这也能怪到何生?”楚瑥将茶梅放到一边,“过几日我要下山几天,去往宁王府上办些事情,你可要陪我一起?”
“自然是要的!尚大夫总是说我伤口未好,这儿也不让去,那儿也不让去,我在这屋子里都闷了好些天了,再不让我出去透透气,怕是师傅晚些再来看,我都生根长草了。”
楚瑥轻笑一声,池玉听见这笑声赶紧抬头,看见了楚瑥眼中还未消散的笑意,心中一暖。
楚瑥整日都是淡淡的,虽说心细得很,照顾人做的极好,但是他素日里几乎不笑。倒不是说他整日绷着脸,只是他的笑,只是嘴角弯弯,而并不是深达心底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如今见楚瑥一笑,倒也是惊艳。
楚瑥这样说后,池玉便急匆匆收拾着东西。男装带了两件,女衣带了两套,挑来挑去又带个几个饰品。最后还不忘装上了一袋茶梅,两本兵书。
只不过后来,这包茶梅被楚瑥偷偷拿出来了,换上了一包茶糕。
“茶梅吃多了牙疼,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尚安听见楚瑥如此说,不禁摇摇头,谈了口气。
楚邪看到尚安如此表现,唇角一勾,“摇头干什么?”
尚安还未回答,楚邪又自己说道:
“小白眼狼的心被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骗走了。”
尚安还愣在原地,楚邪却摇摇扇子兀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