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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罪 作者: 九天佚 字数:3349 更新时间:2016-08-12 14:04:00

(二)千年的囚徒

“坐上神座的神,注定一生行走在黑暗的孤途。”孩子轻声说,“但是不用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和你一起承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厌倦我了,那就杀了我吧,你能好受些,我也好受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总要说起这些东西呢?”他自言自语,“我们没有深仇大恨,只有相依为命。我是多想把你从痛苦的刑罚中拉出来啊。”

“但你不会,永远不会。”孩子笑着说,“权与力的游戏中,从来都只有一个赢家。”

他不说话,盯着孩子半晌,他伸出右手想要抚摸孩子漂亮的小脸,但他踌躇了一会,还是缩回了手,“再见。”

“再见。”

火焰吞没了最后一方莹玉,现在它又是一方火的神座。

须弥火神座。

他走上神坛,轻轻抚摸着神座,像是问候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是的,孩子说的对,权与力的游戏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自己对孩子说的“想拉你出来”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不过是为自己的做不到而找借口罢了。

当初怎么有资格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真是幼稚、荒谬、可笑。

如果孩子还能看见……他会说什么呢?

“把你的翅膀切碎,然后扔掉,如此你便不能飞去更远的地方。”

千年的千年前,孩子会拉着他的手为他吟咏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歌。孩子指着自己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我将来会瞎了,我希望是为你而瞎。

而他却笑着说,怎么会让你为我而瞎呢?除非我死了。

可是现在自己才瞎了一目断了一臂,孩子便已近废人。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要走在权与力的征途中,孤孤单单苟活在这残酷的、冷漠的、尔虞我诈的世界上。而现在还要被烧红的铁链缚在权与力的神座上,还要忍受神剑穿心之痛。但每次见到自己时仍会装作不在意,露出没心没肺的笑。

他只是个孩子,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无力地把头抵在了神座上,浑身轻颤。

吟咏声飞空而去,循着泪的方向去了。烈焰上卷,似乎向他发出无声的嘲笑。

他忽然哭了。

五帝方天宫灵帝宫。

唐尧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数着飘过的云,碧色的大眼睛中秋波暗涌。她伸出如细葱般的手指,抚过流在指尖的云,她皱了皱好看的眉,又突然明快起来,“叫你朵朵好啦!”话语中透着少女般的清朗与欣喜,一只近乎透明的手罩在那片云上,不绝的生命气息散发,包围了那云,碧绿色氤氲。

片刻后,那片云轻颤了一下,像只刚出生的小猫。接着它便撒着欢围着唐尧转,逗唐尧“咯咯”地笑。末了,它又安静地伏在唐尧的肩头。“朵朵乖,真听话。”唐尧明媚的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可听我的没用啊,我只想你逗那个人笑。”

“如果他不笑,那我只有放弃朵朵了。”唐尧把那片云小心地抱下来,放在掌心抚摸,“如果他喜欢,朵朵就不用死啦。”

“不要说的那么残忍嘛,好像神有多么肮脏似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再说了,也没有必要为了那家伙,那根本不值得。就那张死人脸……你会寄希望与一个独眼怪开出花儿来么?”

“土包子就给我闭嘴吧。”唐尧头也不回,“我觉得他好玩就好好跟他玩,这些东西的命是我给的,我想收回就收回,何来肮脏之说?倒是你无缘无故来这里做什么?”

“看不惯而已,所以我就管一管喽,免得神名败坏在你手里了。”来者也不生气,轻笑着回答。

“还有脸说我?”唐尧冷笑,“难道你做的事就比我更正派吗?”

“我可没说过。不过身为掌握着‘木’的生命之神,你未免太冷漠了些。而我不同啊,我掌握的是‘土’,是绝对的力量,怜悯这种事是我从来不考虑的。因为我是黄帝。”

唐尧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生命本来就是我赋予它的,我不过是收回我的‘东西’罢了,又何来残忍一说?可笑。”

“但在凡人眼里你就是没有人性。”黄帝说。

“废话,我没有人性因为我是神啊,神要人性做什么?神只要权与力,只要主宰。至于人性这种糟粕,直接抹去便好。神是主宰人的,所以神不能有人性,不是么?你要是有‘人性’那你为什么还会坐在我面前?两个神探讨人性就好比两只狮子在谈论草原上的羊饿不饿一样,”唐尧耸耸肩。

“饿了你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地掩饰你同样残忍的本心。”唐尧露出了嫌厌的神色。

“哦,真恶心。”黄帝说,“不过我同意。”

“不同意的话我就有理由杀掉你了。真可惜。”唐尧舔了舔温润的嘴唇,天真无邪地望着黄帝。

“看来《阪泉万神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它保住了我的命。”黄帝面色平静,随声附和,“倒是我也想杀了你呢,小唐尧。”

“那就来试一试啊。”唐尧轻快地笑出声来,空气中轻微的“噼啪”爆裂声伴着无数亮紫色的细小电弧响起,“我可是沉寂了好久了呢。”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别激动。”黄帝忙陪笑,“帝喾没杀了你真是个错误,就像我没有杀了颛顼一样,真可惜。”

“倒是没有人打炎帝的主意。”唐尧说,“不过跟你说话真是智商狂降啊,《阪泉万神契·五帝契》中首句便为‘神之五帝者,若非悖神,则不可顺五行之上下位而杀之。’,都说叫你平时多读些书,可你竟然连这一点都不知道,我看啊,五帝的尊号是让你给败光了才对。”唐尧摊开手。

“全知全能的神竟然连自己的法则都不知道。”

啪!黄帝反手打了唐尧一个耳光,唐尧白皙好看的脸上五道红痕清晰的现了出来,“全知全能?你他妈的逗比啊?你给老子全知全能一个看看!”黄帝冲着唐尧大吼,额上青筋暴起,虎目圆睁,双手握拳,骨节突出发白。

“上位尊神都不敢说的话你一个灵帝凭什么说?野心不小啊,小唐尧?居然还下毒?想杀人灭口?”黄帝起身,震袖,守神,吐纳,出拳!拳击虚空,虚空皆碎!漆黑的虚空裂缝坍塌,透出“灭”的气息,碧绿光点亮起,如星辰般闪灭,随着渐渐合拢的虚空裂缝而湮灭。

“别以为你掌握着‘湮地’我就会怕你。逼急了老子,就算会死,老子也要用‘断水’毁掉你的神格!”

生命环绕,唐尧脸上的红痕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很期待。”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悦耳,没有一丝烟火气,“现在,滚。”

黄帝冷哼一声,环抱胳膊斜眼看着唐尧,一动不动。

“滚。”

方天宫绝帝宫中褐黄色神芒骤然炸开,黄帝身体逐渐变为黄褐色,然后化为一团粉尘湮灭。

“跑得倒快。”唐尧面无表情,手中用力,捏爆了伏在掌间的云,“这就是你的宿命啊,朵朵,你逃不过死,只要一个替代品就好。”她转头望向绝帝宫的方向,“至于你口中的独眼怪,随你怎么想,但他是为了我而残了一臂,我不会去做任何对大人不利的事,即使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反倒是你,黄帝。”

唐尧站起了身,神情庄重,仿佛在宣布着审判的裁决,“凭你不敬上神,我就有理由杀掉你。只是口中喊着‘上位尊神’却打心里蔑视他们,根据《阪泉万神契·副约》‘以下犯上者,禁其足三百年,面壁三百年,自缚于天荡山三百年’,我完全有理由立即执行。”

“但看在同为五帝的份上,这一次我可以不知道,但绝无下次。否则,连此次并罚!”

“如果我真的把‘湮地’抽出来了,你真的不怕么?”

她说了两个真的,那就代表她真的会这样做。

方天宫泱帝宫内,颛顼懒懒地看着面前的玄光镜,她伸了个懒腰,向口中丢了一粒葡萄,“真是个傻妞,居然天真到这般痴。你说呢,炎帝?”

半躺在宽大的床铺上的人微微颌首,“难得那土包子能安下心来,但小尧显然不领情。你注意看,以黄帝的力量足以击穿虚空,也许还远不止此,但他打在小尧脸上只有一个掌印,这是为什么呢?”

颛顼眨眨眼,“不是黄帝手下留情就是尧姐姐又进了一步,不过我觉得还是前者的几率大些。”

“嗯,小尧差不多已经到‘木’的极致了,再进一步显然是不可能的。但黄帝什么时候下过轻手?还真是少见呢。”炎帝笑起来,“不过神以处子之身握得权柄,这种事他应该记得。”

“是呀是呀。”颛顼俏脸微红,捂嘴轻笑,“一旦交合,一方必被另一方所噬,照这样来看,小尧并不是没有觉悟啊。但黄帝貌似不知道。”

“我不觉得。”炎帝说,“恰恰相反,他太清楚了,所以才那么急着想要逃避。这事,注定是无解的死循环。”

“可惜,精分了。”颛顼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据说座上和冕下在雁嗔峰上喝了一壶茶。”

“茶话会么?他们说了什么?”

“不清楚,不过以座上与冕下素来不和的情况看,估计也说不了什么好事。另外据座上身边的八个小家伙的说法,红莲罪日火有所恢复。须弥神座噬火,逆煌复现,想必座上很不好受。”

“座上要伸手了吗?”炎帝突然坐了起来。

“可能吧,谁知道呢?”颛顼说,“须弥座上一旦绝望,红莲罪日火会绽放在至高天之彼,绝渊地之畔,血与泪的交织,将谱写出世界的悼歌。”

“等那一千年过去了,绝望的他吟诵着离殇的咏叹调,踏血而归。”

作者的话
九天佚

先把以前写的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