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过去，白日飞升，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我离开了药老仙的小木屋。

一夜未眠，我已经踏上了去往澎城的路，驿馆的马车是月长弦雇的，他定是在我与他来市集时为我斟酌的。

马是好马，马夫也格外和气，月长弦办事又快又牢靠，为了不在打搅他，就不必在道别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在送我。

马车飞快行驶了一日半，黄昏夕阳，澎城还是那般热闹非凡。

马车停在了驿馆，我打算逗留半日，然后出发去龙翔。

妙音寺里香火还是那样旺盛，我记得兰幽姑姑说她要为世人解姻缘，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三日了，唉，罢了，道个别就好了。

寺外排着长长的队伍，远远看上去似有人在街头施粥行善，各路的乞丐都跑来这里排队。

“妙音寺里的姑子和尚都是好人呐。”

“是啊是啊，听说寺里的菩提老太师还免费发放药物粥饭五日呢，帮人念经替人超度都是不要任何回报的。”

是一行排队的几人在议论着，群众都感激涕零，五日行善，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也不算是没有赶到了。

入了寺庙，里面的人比之前的还要多，我走去随意找了一个和尚，问道：

“您好，请问菩提太师在吗？”

“施主，太师在大厅接客，不知施主……”那和尚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哦，我也是来找太师指点迷津的。”随意编个理由见到人再说。

“施主请跟我来。”那和尚招手示意，他不高不瘦，语气轻柔，态度和蔼，还不忘带路给我。

他将我带到了所谓大厅门口，然后行了个礼叫我在此等候，最后就剩我一个人等着，兰幽姑姑应该在里面见客，我这样进去岂不是打扰？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我走去门前想敲门，那窗户半开隔了一条缝，里面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被我清晰听到。

“施主有心结未开，刚刚你的言语之间尽是责备那人的话，可否告诉贫尼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曾经教过她为人处事需隔岸观火的姿态，方可一世心安，可我自己却无法做到隔岸观火我的爱情，佛可知，长乐未央，何必苦海无涯……”

那声音虚无缥缈，我放眼望去，是背对者我的单薄身影，他跪在蒲团上焚香祷告，他是月长弦。

他怎么会在此处？想想既然妙音寺闻名，前来参加这行善五日的人也不少，他知道也不稀奇。

而且，他也身处过皇宫，认识兰幽姑姑也说不定。

“她现在不在，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佛，告诉贫尼，贫尼为世人解迷，理所应当。”

“那我可否告诉太师几句实言？”

“好。”

“其实初次见她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她，后来我很想嫁给她，哪怕是做一个小侍也好，只要可以待在她身边……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她的真心假意，我看不透，以前总是为她是生是死心甘情愿，可是人这一生不能无所依靠，我所求的不过是她的回首，只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呢，让我与她心里的那个人相比，一丝一毫都比不得。”

月长弦语气激烈，那香火插入香炉，他软跪在原地，看不清表情，我却看见了站在他旁边的兰幽姑姑望过来的笑颜。

兰幽姑姑发现了我在偷听，并没有要和我打招呼或戳穿的意思，而是长叹一口气，冲着身边的人正色道：

“那么你现在觉得你对她，是怎么样的呢，你是不是恨她的呢？”

“恨？是呢，恨极了……”

……

我转身将那话刻入心底，不敢翻出，双眼垂下，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我只希望尽快做回我自己，我不想在有人牺牲，不想在看见月长弦受到伤害。

也许我是个无情之人，但是凭什么能得到月长弦如此眷顾，我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不值得为我牺牲。

我离开了大厅，来到一个偏房，想必每处不是私人住宿的房间，都有菩萨座像，香炉上的香烟未散去，我淡笑一声，双脚一软，坐在蒲团上。

久久不语。

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了，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是东篱卿缓，有着自己的血海深仇，何必牵连月长弦在为我受苦，所以我不能在见他，更不能娶他。

“刚刚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进门的定是兰幽姑姑，我闭上眼睛，想将许多东西咽下去，不让它占据我的回忆。

“姑姑，我好像错了，可是我错在哪儿呢？我想，错在情上。”

“是不是错在这里，姑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知道。”

“什么办法？”神神秘秘的，兰幽姑姑跑了出去，过了会，又走到我的跟前。

她手上多了一本经书，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这经书是我毕生无事时抄下的，你拿去看看，然后里面有静心咒，你早晚念一遍，然后冥思苦想你到底哪儿错了，就可以知道你哪儿错了。”

“……”我递过书翻开，密密麻麻全是让人头疼的佛经，还有那什么静心咒……看不懂，这个真心不适合我，我的答案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我知道你要走，长弦刚刚说的那些话有的真，有的假，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的，嗯，是个好孩子，你定要好好珍惜，看你刚才的神情，他所说的那个她定是你了。”

逻辑思维很广泛，姑姑看得很透，但是这佛家讲学我看不懂，姑姑说的什么珍惜不珍惜什么的我是做不到了。

现在天色已不早，我想早些离开。

“姑姑，我要走了。”

“阿弥陀佛，一切随缘，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答案吧。”姑姑的话让我心情恢复了平静，我知道她很关心我，此时此刻也不知说什么好，我想就像她所说的，有缘自会相见。

有缘无份也不要太过强求，这是我对我自己说的。

我离开妙音寺后，看了街上的繁华一眼，转身入了马车。

马车行驶着，我将那暗黄破旧的书卷翩然翻开，闲来无事，看看罢。

愕然映入眼帘的是这句：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人生在世，身处痛苦，没有开心没有心动，没有爱，就没有痛，便是这个意思了。

我前世错的离谱，导致一切后果的根源。

到底是什么做错了？是为情爱，还是为自己的愚笨？

前去龙翔的路途很长，冥思苦想，去思考一下当初的过错也好。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也许等我练好了武功吧，也许等我长大些了，真正学会使用这青龙玉后，我会在回来，与东篱卿陌一决死战。

闭上眼后，我将之前的记忆都一并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