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人群之中，与月长弦并肩，他总是不爱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现在曲泽死了，我也不知何去何从。

我又没有家。

“月长弦……”

“嗯？”

“我要走了。”我将我与他的距离靠近些，随意搭着话。

“你打算去哪儿？”他转头望着路边摊出神，其实我待在这里与我而言，与他而言并不好，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此生在不见月长弦。

不能在害他了。

“离开凤倾。”我大步踏出，脚步轻点挡在他前面，抬头凝视着他，指尖触到他的长袖，有轻柔的触觉，他就这样看着我，看着我用从来没有对他有过的温和神情说道：

“听说你受伤了，以后别为我冒险。”

“我自己心甘情愿干你何事？”他的语气平淡，还夹带冰冷，我不以为然。

“以后我们不会在见面了，你要保重……此生亏欠与你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偿还，若是可以回来，若是可以手刃仇人，我……”

从前我怎样，不代表现在也能一样，毕如从前可以对月长弦置之不理，但是他现在只剩不可多得的余生，我何必在将痛苦永远加在他身上？希望能弥补就弥补，真心对我的已经不多了。

“呵，你怎样？”他扭头打量着街边摊上的小玩意，把玩着一颗玉石，态度冷漠，并不在意我想说什么。

“我……我娶你。”

他似是有些吃惊，手上的动作僵持在半空，过了一会他放下东西转头定身，对着我云淡风轻一字一句。

“以前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还真不稀罕。”他轻笑一声，大步流星而去，留下我立于人群中。

我又是在做什么？既然他对我已经不似曾经，那为何又要为我做那些事，男人的心思，当真复杂。

何必自寻烦恼，我摇摇头跟上去，忽然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那人步伐飞快，酒气刺鼻，抬头见是一位黑袍斗笠的男子。

“给我让开！”脾气暴躁，语气清冽，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明明是你戴着个斗笠不长眼睛，还要别人让开，路只有一条，这样空旷你何必和我见识？”咄咄逼人谁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我可以忍不下这口气。

“滚……”沉闷的声音，似在发脾气，这个人浑身上下一股恶气，衣袍上的图纹也诡异得看不真切，能感觉到他四周强大的气势，想必是一个江湖高手。

既然是一个酒鬼，脾气不好正找人撒气来了，正要准备与他较量较量，他身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瞪着一双眼珠子，盛气凌人。

“对不住了这位姑娘，我们公子初来京城不懂礼数，还望姑娘见谅，请姑娘让一让可好？”语气间还知道女尊男卑（戴着斗笠与面纱的男子大白天出来几乎都是未嫁及没有成年的男子），只是这态度是应该有的态度么？

不懂礼数就了事，他横冲直撞得撞了我，还要我让，并未骂他这个男人哪有闺阁男子应该有的礼教，还要我让，是不是忒瞧不起人了？

“如果我要他让呢？”我望着那男子斗笠下面纱里的清秀脸庞，并无要就此了事的姿态，事情其实没这么大，他非要和我杠上，奉陪到底喽。

“让开！”那男子使了内力衣袖猛挥出，直直向我身后而去，我扑在一个地摊上，地摊上的东西瞬间已被震飞在地，东倒西歪。

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一点一点围过来，对着已经离去的黑袍男子的身影指指点点。

他的内力高深莫测，而且目中无人，活脱脱一个瘟神。

“这是谁啊，这人怎么这样！”人群中有人发话了。

“平日一身黑袍，总是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武功极高，看这样子一定是司马将军的儿子司马户羽。”

“听说当今天下没有几个人可以打得过他的。”

“快走吧，别看了，小心惹得人家不快活回头来找我们。”

人群散去，我起身将乱发衣衫整理好，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意识到……月长弦呢！

我好像不认识回去的路……

兜兜转转跟着记忆去往那个树林，郊区外向北走，好像是这样的吧。

路过一个驿站，想起之前曲泽说的有信给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驿站？进去看看吧。

一进门就听见旁桌的几个江湖术士在谈论着什么。

“诶，你们听说了吗？皇太女又要娶皇太夫了。”

“听说了，太女的脾气和那个未来太夫的脾气像极了，都是没人敢得罪的主~”

“也不知道夜晚在塌时……会不会两者交锋大战三百回合啊……”有人猥琐一笑，被旁边的人即可打断不许他在胡说八道怕惹来祸事。

变态！变态！我嗤之以鼻，别人娶正夫干他们何事，至于这样猥琐得联想吗？话说回来，依东篱卿陌的性子，和这么一个正夫相处，真的不会唇枪舌剑水火不相容么？这下她可有得受了，娶了一位这么泼辣的祖宗。

“姑娘是来住店还是吃饭？”老板欢快的跑来招呼我。

“拿信，一位名叫曲泽的人，给若雨的信，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我不懂他为何还要留信给我而不是给他爱了一辈子的东篱卿陌。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琢磨，他从未对我有过真心，还要将我心上划出一道他存在过的痕迹，永生让我惦记，为什么他要这般狠心让我去恨，又止不住要为他发疯为他悔恨。

打开信封，里面整整写了六张信纸，一边看一边走在街头，一个人将那往事回望，却变成一片虚无，事已至此，看与不看又有何用，难不成他到最后会写他是爱我的？

爱如何，不爱如何，他已经不在了，他不在了为何还要折磨我，我想要好好活着，带着有他的恨意，带着当年虚枉的一切，重新来过。

我将信件装回了信封，只看了第一排的几句：若雨，不管你是否是东篱卿缓，如果你是就好，如果不是，还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就算是我离世之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希望你带话给当今皇太女东篱卿陌，还有……

我好想烧了这封信，东篱卿陌，呵，又是东篱卿陌，这辈子我最恨的人，为什么，直到你死了还要惦记她？

我偏偏不看偏偏不帮，曲泽你如果泉下有知有本事来找我？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我到了郊外，看见路上无人，漆黑一片，我身无分文，恭喜我，真的找不到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