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笼中之埙
“不可以!”
倒是有一个人比谁都激动,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莽莽撞撞的青灵先出了声。
“为何不可?臣自知难当大任,也知公主是关心人才,但臣的确不可再任丞相一职!望圣上恩准!”
陈染这话一说,把事情都撇的干净,既笃定要辞职,又说清楚了他与公主的关系是人才与“伯乐”。
那些大臣一个也不敢吭声,他们早巴不得陈染下位!这个时候又有谁个不长脑子的人愿意出来替他说话?还不都闷头喝酒去了!
“你……哎呀……”
青灵听他下定决心要辞职,但是又不好意思说那件事,毕竟是个大家闺秀,这种事情怎么能挂在嘴边呢!
然而就是青灵这样的娇羞磨蹭才让陈染肯定这次生辰宴的终极目的——娶公主,做驸马。
一旁的女帝也是看不下去,不耐烦的揉揉眉眼,又理理有些发皱的龙袍,“好了好了,就这样吧,爱卿啊,至于你那个事……现在还是公主的生辰,说这事未免不太好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啊~”
?“皇上!”
陈染早就猜到这皇帝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辞职,但是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先撤退!
“咳咳咳……”陈染突如其来地猛咳几声,把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额……爱卿啊……”
“皇上,臣无大碍,只是恐怕这宴会臣是不能继续了……臣先告退了。”
陈染拿起面前的官印,揣在怀里,转身就往外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哎……”
青灵见陈染要走,正欲起身叫住,身边的皇帝却伸手按住她的手,以眸示意,让她不要。
这个小动作估计没人看见。
不知道陈染在打什么主意,看来他是故意放弃这个驸马之位啊……
女帝轻轻饮了一口清酒,看着陈染离去的方向,目光愈发深邃,甚至有一丝阴冷。
小白兔,你越来越好玩了呢。
谁都没注意到,这副面具之下的人儿,笑意愈发灿烂,越灿烂,越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好了,继续吧,别让人坏了兴致。”
“呵……朕的小白兔。”
……
陈染步子越走越急,他总觉得那个皇帝不简单,偏偏又一点记忆都没有,该死!按理说,在看见那个皇帝的时候就应该有对应的回忆片段才对,莫非是这具身体的魂魄不愿意告诉他?
……卧槽……
这个弱鸡丞相还挺傲娇的!
陈染不禁捏了捏下巴,嗯……有感觉,又不是做梦,看来要去找个道士瞧瞧……
无奈陈染才是这具身体的外来者好吗?
走着,陈染忽然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皇宫之大,居然大到可以迷路!话说,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陈阮阮,这小丫头片子又跑到哪里浪了!
陈染无力地拂拂额头,其实没辞掉职也好,不用愁喝西北风,也不用愁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
“唔……”
忽然一个人影从一个拐角闪过,好像还拖着一个在挣扎的人,也就那么一瞬,拐角处就没了人。
怎么看都觉得那个人很熟悉,难道是陈阮阮?
陈染被这个想法给吓到,如果真是陈阮阮,她一没财二没色,那些人若真是对她动手,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些人也未免过于大胆,居然在皇宫中劫人!
“混蛋!”
陈染把拳头捏的发响,他的轻功可不是吹的,凌波微步也不过如此!
只见皇宫之外的小郊林处,一道黑影自挺拔翠绿的竹上掠过,紧随其后的是一抹白影,轻功丝毫不逊色于黑衣人,只是略显虚弱,步伐有些飘然不稳,果然弱鸡就是弱鸡,一个轻功就快支持不住……
陈染微微皱眉,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仍不松懈脚下的动作。
……
且不说陈染在追黑衣人,那个黑衣人也不解,不就是来完成一个任务罢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冤家?
那么我们真正可爱的陈阮阮究竟在哪里?到底是在黑衣人手上还是他处,无从得知。
……
“吾皇?”
一个细腻低沉的声音传来,随之一袭披风稳托在肩上,散着淡淡的檀香。
宴会结束,女帝回到小竹园,这是她唯一一个男宠的住处,也经常来这儿。
女帝将目光从竹子上收回,回身看向那个温润的男子,莞尔一笑,像是绽在五月最美的花。
这个男宠,名曰竹尘,头发一丝不落地落在肩后,一双勾人的凤眼里总是弥漫着对这个女子唯一的专宠,唇角稍稍弯起。
好似雕刻舨的如玉五官,一点朱砂描在眼角,或许用不食人间烟火都不足以形容。
谁又能想到他对面前这个女子的痴情,只因她在那场大雪中救了奄奄一息的他,才变成后来的誓死相随,即便他知道,这个女子看他的时候,眼里总会抹上另一个人的影子……
“竹尘。我好累。”
“吾皇……”
一个万人之上的女帝在这样一个男子面前竟舍得放下那桀骜的一面,就这样静静靠在竹尘敞开的胸膛前,感受真正的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一丝,很少的一丝……
竹尘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知道能这样陪在她身边的日子还有多久,自从那个丞相出现后,她就变了,总是容易发呆,陷入回忆,那个没有他的回忆。
“吾皇……我会一直陪你,一生一世。”
竹尘伏在她耳边,轻轻许诺。
好像也曾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个女子耳边轻声许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最后……该散的?,还是散了。
凡人,终抵不过一纸薄凉。
竹尘的眼神黯了黯,看着她失神一般地紧紧抱着自己,不禁苦笑,可能……她又想那个人了吧,每次都这样。
竹尘也只是咬了咬唇,亦把她拥紧,以前还以为,只要分地久了,就会慢慢淡忘,后来才发现,越是不相见,相思便越蚀骨。
“竹尘,朕该回去了。”
两人同时放手,也许是这样久了,一种默契便悄然而生了吧。
因为女帝虽封他为男宠,其实也不过是找了一个倾诉者,夫妻之实……从未有过。
冷风飒飒,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分,屋前的竹林被吹的直响,像是吹埙发出的声音。
说起来,吾皇好像好久都没有听他吹埙了……
埙声和着风声散乱在遍地竹叶上,目送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不知是该哭该笑。
埙声一遍遍,游荡在小竹园里,不论吹的多么动人心弦,始终要做一曲笼中之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