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晨芊一惊，方要提醒沈北御，发现那人已跑到房梁上去了。

无妨。牟晨芊理了理青丝，佯装淡定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厮举着一碟小菜，“二小姐，您要的清竹笋。”

牟晨芊暗自松了口气，接了小蝶吩咐到：“下去吧。”待小厮退下后，沈北御跳了下来。

牟晨芊瞪着他说道：“你怎的还不走？”沈北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倘若本王现在离去，被有心人看到，难免引起流言蜚语，对二小姐的清誉也不好。二小姐说是不是？”

沈北御的眼眸似笑非笑，一闪而过了一丝得意。

提到清誉，牟晨芊怔了怔。“你的清誉，一文不值。”白日里宇文懿冰冷的话语在耳畔回荡，她的心情渐渐低落。

沈北御见她沉默不语，眯了眯眸。他沈北御生平最讨厌别人忽视他，一直小心内敛的戾气和高贵气质忽的展开，冷冷的看着牟晨芊。

然后者并不惧他。气场是么？她也有！牟晨芊冷下脸来，周身围绕着冷意，唇角勾勒出一缕轻蔑。杏眼犀利，像是一把冰器，直直的贯穿沈北御。

静默无言。

最先打破这份死寂的是沈北御。他径直走到桌旁，坐下便执起筷子尝起清竹笋。

牟晨芊依旧站着，兀自倒了杯凉茶，轻啜一口，开口幽幽地问道：“你可知筷子有多长？”

沈北御愣了愣。他吃了半生佳肴，尝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可是关于筷子的长度，他真的没注意过。

牟晨芊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愣怔，坐在沈北御对面，顿了顿说道：“七尺六寸。”

沈北御估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尺六寸。那么这小姑娘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牟晨芊凉凉一笑：“那你又可知，这七尺六寸的筷子代表了什么？”不等他仔细琢磨，她幽幽看着远方，失神地念道：“七尺六寸，代表了七情六欲。”

见她此般颓然之态，沈北御哽噎了半晌，才缓缓道：“人间七情六欲纠葛不断，连佛学也不敢妄下断语，不想造物者用筷子便诠释了这一切，实在佩服。”

牟晨芊一直沉默，就在沈北御将要睡着的时候，她才开口：“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可知最后三位乃为极苦……怨憎会，明明怨恨却偏偏要相见。沈北御，你可知有多苦么？”

沈北御睁开眼，嘲讽地笑了笑，“怎的，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说着，便起身步步将牟晨芊逼到门上。一手环在腰间，一手撩起牟晨芊还未干透的长发，缠绕在指间。淡淡的桃花香味，堪比那摄人魂魄的迷迭。

“你知道的，你终要做我的妻子，哪有娘子赶夫君的道理。”

如此之近的距离倒叫牟晨芊红了脸。

牟晨芊兀的将沈北御推开，“……自古女子在成婚前是不能与男子单独见面的，即便是夫君，也不行。”

不能单独见面？那宇文懿又算什么？

沈北御目中的笑意又深了三分，有意思。

只手拈起桌上那朵白芍，别在发髻上，牟晨芊不等沈北御回话，又道，“三王，你人也见了，想说的也都说了吧……”

沈北御不禁又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个个子才到自己胸前的弱女子，却镇静的让他有些心虚。

还好自己手里有她的把柄。

“你……就不想要回长兄赠予的玉佩？”不知何时，沈北御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装作不经意的在手中把玩。

既然玉佩是牟晨芊的，那这玉佩就定是副将牟辰修赠给幺妹的那块。

不愧牟辰修整日念叨他那最心爱的幺妹。看样子，这牟晨芊对玉佩也是珍视得很。

牟晨芊见玉佩，正要伸手去抢，不料却扑了个空。

沈北御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房梁上。

“你怎么知道那玉佩是长兄赠予我的？”牟晨芊仰头，望向沈北御。

“牟辰修可是本王的副将，我怎会不知？”这蠢女人，竟问如此白痴的问题，哪里聪明了？这才女称号越来越觉得有水。

沈北御侧头看得窗外天空竟已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若是让将军府的人发现东院无人，定会生疑了。便又向窗外一跃，朝东院赶去。

“那长兄事事可还顺利？”牟晨芊听得有长兄的消息，心下一喜。

吃住还惯嘛？有没有受伤？

但最终问的，却就这一句。

只是待牟晨芊抬起头，却早已不见了沈北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