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后，是一间干净素雅的屋子，床旁的月长弦本是趴在床沿上沉睡，他抬头看见我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

他最后那句并没有说出口，随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坐到我床边，递给我。

“这是哪儿？”

“这是药老仙的家。”

我喝光杯中的清水，未穿鞋就欲下床出去看看，月长弦竟然蹲下帮我穿好了布鞋，温和的让我看迷了眼。

“莫着凉，躺了一天了。”

“你怎么这般关心我？你不恨我了？”带着试探，我想知道这个一直以来让我琢磨不透的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恨，恨不得你好好活着。”

他的眼睛低垂，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我却倍感温暖，口是心非的家伙，仔细一想，那么昨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梦？曲泽的落崖，大雨，黑夜……

曲泽，他死了么？

“曲泽他……”

“死了，史臣已经把他带到了皇宫里安葬。”

“我要去找他！”猛地起身，忽然脑子轰炸开，里像燃起了火，刺痛无比，我身体摇摇欲坠。

他扶起我，冷笑一声：“你那么在意他，又何时在意过我，为什么那个人会让你如此着魔，他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月长弦在说什么？什么迷魂汤我听不懂！我要去找曲泽，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

挣脱月长弦的臂膀，既刻出了房门，迎头撞上一个人的怀抱，抬头看见那个人严肃冷冽的双眼，像是冬日的寒冰。

“去哪儿？死丫头！”熟悉的声音，道袍白须，正是药老仙。

“我……我要见曲泽！”

我想隔着他身旁的缝隙出去，没想到他跨步挡住了我的去路，态度蛮横，更过分的是他转身猛地关上的房门，力道很大，关门的声音显得那样震耳欲聋。

“你干什么！放我出去！”

我发疯一样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他的眉毛横飞，曲泽到底是死了么？我怎么一直觉得就像一场梦，我不愿让那些人带走他。

东篱卿陌不会放过他的，我要带他走，对！我要带他走，要带他走。

“我要找曲泽！我要找找曲泽，你放我走！我要见曲泽！曲泽！”

双手化了内力与寒冰向对面的人挥去，张牙舞爪掌心化力要尽快逃离这里，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想立刻出去，去找他，一刻都不能等。

忽然脸上响起清脆的响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我愣在原地，瞪住那人。

“东篱卿缓！狼心狗肺！你怎么不看看月长弦如何？他为了你，一个人托着病体去找你，身上全是被狼群咬伤的痕迹，还要一个人背着你回来，现在你醒来，却一直念叨另一个人的名字，早知道当初就让你死了更好！狼心狗肺的贱人！”

药老仙的话深深刺痛着我的神经，抚上肿痛的脸，我早已经麻木不堪，月长弦走来问我：“你有没有事？”

我不理睬他，而是看着凝视我的药老仙，咬上嘴唇，他居然敢打我？他凭什么打我？居然还骂的那样难听！狼心狗肺，呵，狼心狗肺又怎么样，我只要曲泽，只要曲泽……

“曲泽……曲泽……”那个名字念出，就像是魔咒，将我淹没，好像在无半点有关于他的痕迹，也找不到他的痕迹了，他不在了么？

“曲泽他已经死了！听别人的说，连尸身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堆枯骨，呵，要不要把他的尸骨拿来给你看，你在与他恩爱厮守？”药老仙笑起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觉得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好可恨，好可怕。

他死了？死了……连尸体都不完整，死无全尸么……为什么，他怎么会死了，不会的，他说过他还要跟我走，我愿意带他走了，不管配不配，我愿意呢。

曲泽……我愿意呢……

曲泽……他不在了吗……他真的死了……

我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如临大祸，突然，我脚一软，摔倒在地上。

一颗晶莹的液体打在我的手臂上，之后就像一场大雨从我的面颊一直打到我的手上，衣袍上，我是不是哭了？

“卿缓……”月长弦拿出一张丝娟递到我面前，我冷哼一声，将自己的头埋入膝上，无言。

“终究……还是救不了他……”我听见我的声音嘶哑非常，到底未能自欺欺人到最后，改变不了现实的我，只能将自己的悲伤掩藏。

到头来，我不在对他有恨，不在对他有怨，连爱都是没有资格的，他在我生命中弹指一挥间，却划破了我心底最深最深的一道伤痕。我不是无所不能的人，我也会有迷茫，也会有痛苦，也会有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也会面对现实。

我想到能不能也用禁术使得他死而复生，可是这世上如果人人都可以那有什么天道轮回？虽然也算是希望……

“那他可不可能也复活……”

“条件是拥有两个本命的人，而这世上唯一拥有两个本命元神的是拥有一块神玉的两个人，而且要经过天时地利人和，人人都可以复活，岂不是要坏了天理伦常？”

听得出是药老仙的声音，混浊而沉闷。

无望，绝望，我竟然是哭了，在我有意识起，第一次哭。

就连当初我死了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曲泽的死，会让我发疯，让我抛弃一切，让我变得不像自己，居然还让我泪如雨下。

到底是爱他的，到底还是没有逃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到底是没有放下，我不知道就因为他的死，最后让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导致我无情的源泉，是他，让我又重生了一次。

既然都是绝情人，那我便做一个多情人？呵，多情皆可作无情，我要让所有背叛我的人，抛弃我的人，想要我死的人都通通尝到后悔莫及的滋味，都活该生不如死！

这辈子我将曲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重于皇权，重于自己的性命，荣华富贵与他而言不值一提，可到最后却被最亲近的人毁掉。他的心到最后也未属于我，东篱卿陌，这辈子我最恨的人，还有那位母皇，我要看着她最爱的人也死在她面前，让她也尝尝我的痛苦，她为了那个人将我送入无边无际的地狱里，我要看着她，看着她们，亲手扼杀她们最重要的东西也一样一样消失殆尽！

什么亲情，什么爱情，什么义气，什么皇权，在我心里从此在无地位，我只有一条命，就是留着夺走她们所如珍似宝的东西，让东篱卿陌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