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汪严会面
两只鸽子从窗沿的这头走到那一头,严初为黎冉掖好被子。黎冉的手真小。他用手背试了试黎冉额头的温度,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她了,虽然还不到老年纪,但是此时仔细看来,确是老了一些,眼角的细纹挡不住地爬上来。
这么些年,她也够累了。现在又有了汪居厚的孩子,真是折磨人,不该来的又总在不应该的时间来,叫人无奈。
黎冉的手被握在严初的掌心里,严初握紧了两下,松开手。他走到窗户跟前把白色的薄窗帘拉了起来,两只给子哗地一声震动翅膀飞开,太阳光不再那么强烈。
随后轻声走出了病房。
严初心下有些为难起来,似乎有些后悔正巧那时给她发了离婚协议。汪居厚大概还不知道这回事。可是即使他知道了就会离婚然后和黎冉在一起吗?他不知道。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和黎冉离婚,他有些做不到。
在医院草坪上踌躇了许久,严初还是决定告诉汪居厚,即使不知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
掏出手机时才发现,他哪里有汪居厚的电话,他们只是彼此知道各自和黎冉的关系,从不认识。
严初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甚强烈的太阳光此时也使他感到些许眩晕。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有些懒得去接。但是还是习惯性地滑开后放在了耳边。
严初没有说话,等待对方先开口,尽管他还没有看是谁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约莫四五十岁,五十出头大概,声音有些洪亮,但是又听得出来岁数不小了,严初无心和谁说话,无心听人说话,竟忽略了对方话的内容,猜测电话那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似乎沉浸在这样的猜测中,他感到不明由来的快乐。知道电话那头提高了嗓音重复了几句相同的话。
“严老板,你在听吗?”
严初被这声音拉回来,他看了看手机屏,确认这人是谁,因为他的猜测还没有能推断出这是他的哪个朋友。原来是个陌生号码,难怪我不知道这是谁,他这么想。
“严老板?”
“你是哪位?”严初终于开口说话了。
电话那头仿佛获得了想要的声音,声音里透出些得意来:“是我,黎律师的同行,汪居厚。”
这下严初彻底醒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几分钟前还在为无法联系这位叫做汪居厚的人而无奈,此时竟接到了这个人的来电,奇妙。
严初问他有什么事。
汪居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严初正有话想对他说,既然汪居厚提了出来,那倒更好。
他们约在一家离各自距离都不远的茶吧。离开医院前,严初交代了看护黎冉病房的护士,要她留心黎冉的情况,等她醒了就告诉她自己马上回来。护士微笑答应,并称赞他是个负做责任的好丈夫。
汪居厚也是独身一人赴约,严初到时汪居厚已经点好了一壶大红袍。
二人握手。
“说说吧。”坐下后,汪居厚说道。
“汪先生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自然有话和我说。”
汪居厚笑,翘起腿。喝了一口茶后嘴角依然带着一脸圆滑又似老练的笑说:“你和黎律师打算离婚吗?”
尽管与汪居厚不相识,但是他们之间能谈的,似乎无非就是这类话题,因此严初听到这样的话时,并无多少吃惊。
“汪先生就这么关心同事?”严初知道这样的回答并不聪明,但他也只能这样回答。
“严老板是驰骋生意场的老手,我们之间说话,用不着兜圈子。”
“你觉得我和黎冉应该离婚?”
“不,不不。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汪某怎么会这样想。”说着,拿起茶壶为严初蓄满了茶。
“那汪先生是觉得我们不应该离婚?”严初瞥了一眼眼前的茶。
“那是当然,离婚可不是什么喜事。”汪居厚喝完一口茶,咋了咋嘴。
“汪先生约我出来就是来劝我不要离婚的?我有些糊涂。”
汪居厚眼睛朝严初瞪大看了一眼,尽是笑意。
这两个人的这场对弈,让人感觉相互之间的身份弄反了,严初的气质似乎才是律师,汪居厚的一身江湖气仿佛才更适合做生意人。
汪居厚说:“这么说吧,有些事情我想我和你是心照不宣,不必摊开了说明白,那样反而没趣。”
这句话的内容包含的信息太少太少,少到可有可无,它似乎仅仅是一个标记,或者说暗示,又或者,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话而已。
但是这话妙就妙在经得住寻味,此中意蕴只二人懂,各自心知肚明。妙在它的省略,给人无限思考与遐想。
“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觉得应该让,不,是必须让汪先生知道。”
“哦?”
“黎冉怀孕了。”这时,严初端起满杯的茶饮起来,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看向汪居厚的目光。
汪居厚的反映,显然有些惊讶,出乎意料的神态。随后,又收起那样的惊讶,换上刚刚的镇定自若:
“哦?那真是恭喜严老板了。”
严初知道,他在装,装傻,装镇静。严初要一点一点攻破他的防线,让他不再装。
严初浅笑。
汪居厚又喝了口茶,讲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很好,他开始兜不住了。严初这么想。
汪居厚清了清喉咙,说:“严老板应该早点说的,这样一来我劝你们不离婚倒是太多余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们是在一场晚宴,他手中端的是杯酒,现在要敬严初一杯。
严初哼了一声:“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啊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