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汐与浮长每次见面不打一架是过不得的，起初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东西，必须得拿回来，如今浮长随含汐前往那日女子家中知晓了真相，还了含汐内丹，含汐虽不情愿，却也将他的铜钱剑还了他。

然而每回含汐一见着浮长便觉得不顺眼，便用法术偷袭，千也拦都拦不住，只能用灵力挡下，也让浮长察觉，不致被含汐打伤。

今日千也虽回燕京，却不和她在一起，跟玦钦赶集去了，含汐在浮长身后一道灵力直袭浮长，浮长虽察觉，却只当是往常一般，慢悠悠地回头……

浮长整个身子还未完全转过来便脸朝地面倒下，含汐知道不妙，拔腿就跑，生怕慢了一步让他追上，然而，跑出了巷子，狐狸耳尖，没听见动静便往回几步退到巷子口。

“咦！”浮长脸朝地伏着位置竟无丁点变动，又侧耳听了听，怎么回事儿！呼吸都没了！

含汐过去拿脚踢了踢他:“喂！别装死！”

“……”

“浮长，浮长……起来，起来……”

浮长一身蓝色衣衫任凭含汐如何呼唤只是躺着，含汐颤抖着双手将他翻过来，抱在怀中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可如此下去，含汐耗尽了半生灵力浮长连动也未动一下。

含汐心一沉，许久才坐起，将灵力尽数输入他体内，浮长却始终动也未动一下。

“浮长浮长，快醒来，快醒来，你说我是妖孽，你若死了，不是为我徒添罪孽嘛……浮长浮长……”

日上中天，路人在她二人四周围了几圈，含汐也未察觉，抱着浮长呆坐在路间。

“浮长，浮长……不知何时我竟爱上你了，你还不知道呢…你醒来，拿葫芦来抓我啊，你若死了我就得等你几十年啊，浮长浮长……”

日头正毒，众人看完了热闹便四散离去。

路上已经没有人了，浮长身体却开始变得虚无，含汐想要抱着他不让他消失却是不可能了。

“怎么回事！浮长你怎么了？”

浮长…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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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汐抱着浮长留下的紫金葫芦在千也院子里呆坐了五日，今日千也又端着吃食过来，她看也不看，依旧盯着葫芦。

千也将东西搁在她脚边，摇摇头便去了。

“阿也。”

含汐总算是肯说话了，千也喜极，又折回来，“有何事？”

含汐垂着头，千也站着看不清她面色。

“若是魂飞魄散了，可是真的就此没了呢。”

这…是一个陈述句？为什么说这句话？莫不是浮长离开燕京了她无聊得紧？

含汐仰头朝她笑笑，“阿也，玉郎君……你切莫辜负了他……”

千也心中一滞，没有答她。

“阿也，你将来会如何？”

千也语塞，将来会如何？

“我是说你有何打算，等慕容纾之死后就回妖界吗？”含汐还在微微笑着。

“我…”回妖界吗？回四时皆春的桃园终了一生？那么玦钦……

“我想要和你一样，站在与你比肩的位置。”

“为何？”

“不知道，就是想。”

“你笑什么？”

“你猜。”

千也心头一暖，募地明白，自己动情了，然而这情即便是忘川之水，雷音之果也涤荡不清。

“我会回妖界桃园，但……”

千也面色一红，含汐望着她笑得愈发灿烂，“看来你是悟了…我也早该悟了，只可惜，只可惜终究太迟。”抬首望了望天，复看向千也，“代我告诉玉郎君请他替我照顾好你，再告诉二郎君……我游历去了，不会再回来，亦不回回妖界，莫再纠缠！”

“不回妖界！”千也一声惊叫，“你我下界本就瞒着娘娘，你竟不回了，娘娘责备我要一人为你担下吗？”

“娘娘向来疼你，绝不会真正罚你的，不过抄两千遍《妖典》罢了，好阿也，你便代我扛了罢！”含汐拍拍千也肩膀，起身时顺手将紫金葫芦搭在背上，向千也璀璨一笑便念起法咒准备御风离去:浮长，我愿在人间等你，待你来世。

千也亦念起咒语，将含汐脚下飓风散开，含汐怔怔地看了千也两眼，她的修为增长地竟如此之快。

“含汐，不可！”

无奈之下，含汐只能趁她这么会儿说话的空当用灵力将她逼退出几尺外，“阿也，我心意已决，就此别过。”倘若缘深，或许还能再见。

风起，风落。

千也站稳身形，含汐早飞出老远，却仍用术法结出一道屏障，令千也出不了院子，无法追她。

“含汐，回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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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玦钦走了，含汐不回来了，万华与素素玩够了回仙岛了，兄长要陪着林蝶，天呐！竟一个人在燕京城过了一个月！

千也手指一弹，又打下一朵梅花，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寒冬腊月的梅花本来就开着，觉着没必要再用凝伪多开，便把花都摘了吧！

找来诺大一个箩筐，只摘了半个园子竟然满了。

慕容纾之过来，千也正盯着满筐的梅花出神。

“妹妹，兄长今日有事，你蝶姐姐想出府去，你代兄长陪她可好？”

千也起身面向他，笑道:“自然可以，只是…”

慕容纾之长眉一凝，嘴角却仍带着笑意，“只是什么？”

“待小侄子出世了，兄长就得陪我玩儿。”

慕容纾之大笑几声，抚了抚她乌发，“这些日子兄长只顾着蝶姐姐，阿也不高兴了？”

“只是这两天不高兴。”阿也脸上腾起一团浅红，又低低地道了句，“她们都走了。”

募地，慕容纾之长眉又凝起，笑容亦没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柔和:“好妹妹，她们不会抛弃你，白姑娘不会，玉公子不会，兄长更不会，你身边这些人，只要你以诚相待，绝不会离你而去。”

阿也仍垂着头，只默默听着。

慕容纾之轻叹了口气，折了枝梅花，“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在雪地里看梅花，几千年了，哥哥还记得，嫚儿，这几千年哥哥虽不在你身边，却一直惦念着你，一直在寻你…”

阿也又抬头，甚是不满地道了句:“我不是嫚儿…”

慕容纾之笑，“好，好，好，阿也，阿也，你既不愿做浓嫚这样也好，便可以不再重蹈覆辙……阿也记着，无论如何，哥哥是绝不会再让阿也受苦，阿也做什么哥哥都不会阻拦了，只要你高兴，哥哥就高兴了。”

阿也心头一颤，那里的跳动竟又剧烈了几分。

慕容纾之将她拥住，轻轻拍她肩膀。

阿也感受着暖意围在自己身周，不禁一笑，“兄长放心吧，阿也一定照顾好蝶姐姐。”

说好的只忙一日，结果当天回来时却把一块绣了龙纹用黄金装饰的黄布名叫“圣旨”的东西给阿也看。皇帝要他去打仗，让阿也再代他陪林蝶些日子。

阿也当即便运起法术，手中立时燃起一团火焰，将黄布烧地一干二净。

“阿也，让殿下去吧，殿下也是为了大燕百姓…你若是不肯留下，姐姐也不怪你，殿下也不会怪你。”林蝶被侍女扶着，站在堂角。

莫宛初脸上挂着每回见到慕容纾之时亘古不变的笑容，“王爷是自己请缨的吧。”

“是。”

“无论王爷如何，妾身都支持，王爷何时出发，妾身为王爷准备行装。”

慕容纾之声音冷淡，双眼亦盯着阿也，“后日出发，本王自会安排人打点，不劳王妃费心了。”

莫宛初笑意才减了些，眉目间透着点失落，恹恹地应了声“是”。

“阿也答应哥哥好不好，哥哥回来时给你带边地棠棣花。”慕容纾之强挤出笑容，他知晓她不愿看自己去出生入死，问得小心翼翼。

“阿也，你应当明白，敌国侵扰我边疆，每夺一城，便屠一城，阿也，你我不能眼看着我燕国任人宰割，让殿下去吧。”林蝶站在阿也身后，累得直不起身子。

阿也搬了把椅子给她，朝慕容纾之“哼”了一声便甩甩袖子出去了，慕容纾之在厅堂唤了许多声“阿也”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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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也手中运了灵力将石门推开，音弯侧身坐在池畔，手里端着碗鱼食望向她，“哟，回来啦。”

“嗯。”千也夺过小瓷碗，往池子里撒鱼食，鲤鱼争相过来抢夺。

“怎么了，看你这么不高兴。”

“没怎么？”

音弯又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你和含汐打架又打输了是不是？”

“……”

“哈哈，我果然是聪明绝顶。”

“……”千也搁下瓷碗，“是又怎样？”

“那含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打赢了就跑了！”这事儿只能这么跟音弯说，若音弯知道含汐是为了一个凡人不回来，肯定得把她揪回妖界交给女娲娘娘处置。

音弯假意皱了皱眉头，“别灰心，好生修炼，肯定能赢她，等她估摸着你气消了也就回来了。”

“哦。”

将将转身，正对上从房间出来的以濡，一身素衣，长生玉立:“回来了。”

回来了，此处虽不是桃园，不是自己家，竟然有个人会问候一句“回来了”。

桃园又算是自己的家吗？自己的确在那里长大，可含汐也是，那里还有许多精灵，它们春日生于桃园，冬日逝于桃园，于它们而言，桃园又是否是家。

音弯也募地想起什么，将阿也唤住。

以濡向她二人一笑便出石门去了。

音弯拉着阿也在水池边坐下，“前几日我回了妖界……然后……女娲娘娘……唉，从何说起。”

音弯从未如此失态过，逗得阿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指着音弯，“你这个样子像极了人界要出嫁的大姑娘。”

音弯让她一气，脸越发红了，“我一个男人，你才是大姑娘，要出嫁的大姑娘。”

阿也捧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我直觉着你要给我说你看上了哪家妖精。”

“是你！”此话一出，音弯便恨不得开一天地缝把她给摁进去。

“哈哈哈，音弯你看上我了呀？”

此番一急，音弯反倒一口气把话说顺溜了:“娘娘有意将你嫁给以濡。”

待阿也反应过来音弯这句话，再想想当年以濡到妖界时金乌看着两人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音弯的百般戏弄皆化作了喉间几声干笑。

“笑吧，笑吧，笑够了我们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