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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何曾入梦来 作者: 渠凉 字数:2423 更新时间:2016-07-03 13:34:00

第39章 旧梦

是夜,顾芷被安排在杨朔隔壁的厢房,突然听见一阵幽幽的笛声,她向来浅眠,打开门窗时,外面尚且是疏星朗月,她站在门前听了那阵笛声许久,终于动了动身子,往后院去了。

后院之中的那片花海在月色下照映出积水般空明的光泽。

参天的榕树舒展出壮硕的枝桠,茂盛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榕树的枝桠上坐着一名白袍男子,靠着树干,竹笛斜横,笛声从薄唇边悄然逸出。

顾芷站在不远处,正想上前,不妨脚下的一根枯树枝应声而断,在寂静的夜空下尤为清脆。

与此同时,笛声戛然而止,树上的男子陡然转过头,眼底寒光闪现,手中的笛子不知何时已穿破空气直直地射向顾芷。

顾芷一愣,一时竟忘了躲闪,只是脚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笛子擦着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呼啸而过。

只听见身后传来像羽箭没入土地沉闷的声音。

“小心。”一只温厚的手掌附在顾芷腰间,杨朔低低的声音传来。

顾芷稳了稳心神,顺着杨朔沉郁的目光往后一瞧,额头上浮现一层浅浅地冷汗。

绿色的笛子不偏不倚地插在一条青蛇的七寸上,泛着诡异的幽光。

“多谢。”杨朔对白袍男子拱了拱手。

男子走进了些,略有些讶然,“小七?”

杨树笑了笑,“好久不见,五师兄。”

男子点点头,看向顾芷,简单明了地介绍,“苏禾。”

顾芷展颜一笑,“古芷。”

“你听得懂?”

顾芷想了想,点头。

苏禾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转身离去。

“是不是我眼花了,冰块脸竟然笑了。”杨朔瞪着眼嘀咕着,对顾芷道:“你听懂什么了?”

顾芷摸了摸杨朔好奇的脸庞,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杨朔惊道:“冰块脸喜欢谁?”

顾芷看了看榕树的那片阴影处,若有所思。

杨朔抬眉,提高了音调,迟疑道:“小桑儿?”

一个窈窕的倩影从阴影处走出来,面色沉凉,眼眸只是定定地看着顾芷。

顾芷迎着云桑的目光凉凉地回望,并不言语,无形中多了一份压迫。

杨朔看了看顾芷,又瞧了瞧云桑,心虚地退了一步,颇有转身就跑的冲动。

“师兄!”杨朔背脊一凉,看见云桑正幽怨地盯着他,唇角发颤。

“嗯。”

“她,究竟是你什么人?”云桑咬着下唇,她刚才看得分明,刚才那个古姑娘摸杨朔脸时的动作与神情,根本就不像是表兄妹间该有的。

杨朔心里一阵叫苦,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这个从小就宠着的师妹,他是真的不想让她伤心。

“我是他三跪九叩,明媒正娶的妻子。”

顾芷淡淡地甩出一句话,让云桑瞬间泪崩,杨朔心里却莫名一松。

“师兄,她是骗我的对吗?”云桑退后两步,眼里尚残存着一分希冀,颤颤地问。

杨朔定了定,“不是。”

云桑哭道:“你明明说过的…..说过会娶我的……”

杨朔于心不忍地伸出手,想安慰她,“小桑儿,小孩子的戏言,做不得数的。”

云桑摇摇头,躲开他的手,慢慢往后退,眼泪花了妆容,“我等你那么多年,原来只是戏言……”

云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杨朔尴尬地缩回伸出的手,挠了闹后脑勺,忧心地叹了口气,回头看见顾芷一言不发地走了。

杨朔过去拉住她,沮丧地垂了下脑袋。

顾芷脸上明显有些怒气,她沉沉地看了杨朔一眼,“如果我不说,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她是吗?”

“我不想伤她的心。”

顾芷嘲讽道:“那现在这样,她就不伤心吗?从心爱之人的妻子口中得知真相。”

杨朔沉默了,顾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些事越早说明白伤害就越小,你不能娶她就不要给她希望,我听得出来,苏和很喜欢她。”

杨朔看着顾芷,缓缓道:“小时候师兄弟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因着是最小的师妹,又是师父唯一的女儿,我们都很疼她,但冰块脸是个例外,他一向很少亲近我们,一直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所以,我还真没发现……”

“你难道没发现你们都下山了,却只有他还留在山上吗?这世上能困住男人脚步的,无非是权力、钱财和美人这三样东西。”

“权利,钱财,美人。”杨朔怔了怔,摸了么额头,叹道:“当真是我糊涂了。老师当年不也是因此而归隐的么。”

“这与云影先生何干?”顾芷不解。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那是属于云苍何而非云影的一段往事。

杨朔负手看向那一片茫茫的花海,“你可知道这花海的尽头是什么吗?”

没等顾芷回答,他转过头,眼神明亮,“是一座坟墓。”

“里面是师父这一生最爱也是最愧疚的人。”

“老师年轻的时候很俊俏,人们都说他是子都之貌,宋玉之才,不知是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那时候老师喜欢四处沾花惹草,还特别振振有辞地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连师娘那样好的性子都被气得回了好几次娘家。”

杨朔说到这眨了下眼睛,笑了笑,“但老师真的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年轻的时候老师的学说就自成一派,桃李遍布天下,想拉拢巴结的人不知几何,只是在花花世界里装着风流的样子,心里却跟明境似的,师母也懂,只是有时候受不了也会吃醋的。”

杨朔抬眼看着那一片灿烂的花海,眸子里出现了一抹浅浅地哀伤,“这世界上总有许多装着正人君子许着天长地久的人,一朝富贵,便三妻四妾,老师这一生放荡不羁,从始至终,却只有师娘一个人,这一片浩浩的花海是老师在师娘离世的那年种下的,花海的尽头是一个悬崖,师母的坟就在悬崖边上。那年,老师在坟前枯等三天三夜,须发皆白,他说要陪师娘一生一世,纵然芳华已逝,老师却再也没有踏下山去一次。”

那年,杨朔背着含着眼泪沉沉入睡的小师妹,站在离悬崖不远处的地方,小师妹吵着闹着要找爹娘,却不懂她的母亲,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一缕芳魂已然消逝,杨朔带着她沿着山路来找师父,小妮子哭累了就趴在杨朔肩头睡着了。

杨朔眼睁睁看见他那风流倜傥、傲视天下的师父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痴痴地跪在坟前,手中一捧黄土,眼神空洞,仿佛是一具抽去了灵魂的空壳,杨朔看见那样陌生的师父,竟不敢再上前,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杨朔才清楚地看到,他的师父披散着的头发,竟然全白了,杨朔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的泪像决堤的洪水般直直地往下掉。

云苍何将头抵在土里,闷闷的哭声夹杂着哽咽地声音说:“以往你总怨我到处乱跑,没时间陪你,对不起,我再也不跑了,这一生一世我都在这陪着你……”

那一年,清风郎月,砚山之上,世人眼中的一代圣儒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褪去了光华的外衣,为所爱之人守在这荒山之中,永生永世。

作者的话
渠凉

且余往事共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