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恍若新生
眸色交叠之际,一瞬间,却好似走过了一段永远也回不去的距离。
青弦,或许从今天起便又是青弦了。薛芷的过往她不懂,商青弦的一切就更不属于自己。
世人最爱把白云苍狗挂在嘴边,因为如此便有了放任自流的理由。世事虽无常,寻寻觅觅反反复复,却总有一条路属于自己。
多么理所应当的谎言,却从没有人说破。
纵横紫陌,摆渡红尘,琴抑高山,歌承幽谷,或沉溺或徜徉,或斩风或穿浪,不过都是为了逃脱瑟索孤凉,求得方寸心安。可苍狗只为浮云变,过眼云烟,虚虚实实,又有几人能真的得偿所愿,看得真切。
没有开头的路更何谈结束,如此,就把握住尚且能由得自己的东西吧……
一直低敛着的眸子骤然抬起,刹那间绽出光华万千,眼波灵动,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正的活着。
你让我做商青弦,那我就好好做给你看,做给自己看。
不知是想抗拒投在自己身上却不属于自己的温柔还是怎么,娉婷的身姿陡然转向灰色长袍的老者,光滑的青丝溜出指缝,一双修长微凉的手恍惚擦过脸侧,在空中微滞。
在身后凉飕飕的目光中,商青弦挂着一脸大家闺秀该有的浅笑缓步走到老人身前,深深一礼,
“青弦见过卢伯伯。”
一边捋着下巴上精心打理过的胡须一边笑看着这对兄妹的老人动作一怔,急急抬手虚扶,不动声色探身瞥向颈间发丝缠绕的地方,待身前女子扬头之际,只见得面前一张苍老的脸上印满了喜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若是你爹娘还在,看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知道该多欣慰。”看着眼前的少女落落大方,举止端庄,心生欢喜,再念及其自幼离散的遭遇更多了几分怜惜。
一口一个卢伯伯,仿佛眼前的两人才是亲生父女。不远处的男子眉眼间尽是笑意,只是笑意之下是什么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云镜啊,你是从哪里找到弦儿的。”
少女闻言,亦是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位兄长,笑颜明媚。
她倒要看看这个心思深沉的商家公子想怎么说。
“落崖底的树林里。”他居然真的敢说出来。
落崖,原来自己是从落崖掉下来的。若是树林,自己没死当真是万幸。隐约忆起下坠时腰间的柔软温度,想必罗衣该是一直垫在自己身下吧……鼻尖骤然一酸。
“落崖山底?从南境回京不该经过那的……”老人眉头一皱,猛然阴云密布,“你,你是去找……”
商青弦方要开口的话被憋了回去,默默的看着气氛突变的两人,不由屏息。
突然一道视线投来,平和的气息里包裹着冷冽,泛着警告的意味。她认命的悻悻开口,打断了老者蕴着雷霆之威的咆哮。
“卢伯伯,她是我的丫鬟,她,她伤得很重么?”
听得自己一心疼爱的丫头语声哽咽,老人凌厉的语气不由微微放缓,“弦丫头莫急,这丫头伤势颇重,头颈有刮伤还有擦震的痕迹,不过有伯伯在,你就尽管放心。”
听得性命无忧,少女刚要长吁一口气,便见老人话锋一转,“只是头部受伤太过,留有淤血,怕是……”
“怕是什么?”声音微颤,刚刚放心的心再度悬起。
“怕是会成为痴儿。”语气沉重,听在少女耳中却是天籁之音。
痴儿又如何,只要活着便是有希望的。
“真的不会好了?”这回倒是一直默不作声企图降低存在感的男子率先开口。
果然换来老人的怒目而视,“老夫说治不好就是治不好,除非你让殊暮云那个疯婆子活过来,否则找谁都没用。”
“殊青予也治不好?”仿佛没察觉到老人欲烈的火气,依旧是神色平静,自然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睛。
“那死小子要能得那死疯婆子一半真传,孟家那小妮子也不至于早早的香消玉殒。哼,莫非……”
“云镜知错。”微颔的下巴,低垂的眸色,满脸的认错样仿佛又回到幼时背不出书受罚的时候,倒真让自己下不去手。
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如炬投向一边的青裙少女。
少女心中一缩,卢伯伯不会问自己为什么在落崖山底吧?那地方要正好荒无人烟,自己就倒霉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微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恍若巨石入水,惊落一湖涟漪。
“弦儿,你怎么会在落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