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蛊毒
云层渐舒,屋内相拥的两人皆静默无言,曦光在两人身边点点晕染而开,仿佛一眨眼已经时过境迁,然而光晕散去,人归清明后,一切都还在原地,不变不移。
青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慢慢从萧喻怀中退出来,脸上全无方才的哀痛,所有暗潮汹涌都压在眸光下,面上一派平静。
萧喻怀里一空,抿了抿唇正要开口,青雎却已先他一步福下了身子,轻声道:“将军来了。”
萧喻低头看着面色无波,朝他安静行礼的青雎,放在腰侧的手慢慢握紧,面上却强撑出一丝笑意,温声道:“夫妻之间,不必行礼,雎儿,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将军无错,为何要道歉?”青雎缓然起身,声色依旧平静。
萧喻下意识上前一步,眸里有急切溢出:“雎儿……”
“青雎身子有些乏,怕是无法给将军奉茶了,将军请便就是。”青雎望后一退,萧喻的眸光骤然黯淡下来,面上却还是凝着笑意,伸了伸手,还是没去拉她,只垂头浅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将军慢走。”青雎眼眸微垂,进退有度,萧喻张了张口,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只慢慢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青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青雎院外,双手拂上小腹,似有似无的喃道:“孩子,娘……该如何跟他说?”
该如何把那些让她痛入骨髓的过往,在他面前重新剥开数过?
他,又是不是会相信她?
她兀自垂头思衬着,忽然窗畔上传来一阵异动,她连忙转身,却见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
她轻轻抬手,那信鸽便落在了她腕上,腿上绑着一笺纸条,她伸手取下展开,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螺洲兵部图
她目光一沉,随后溢出几丝冷笑,来了这几日,终是忍不住了么?只是为了一个螺洲,便议和来晁?
她隐隐觉得沈云州的目的不似表面那样简单,却也猜不到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手上一阵内力涌动,那纸条便化作了几缕烟尘,消散在空中。
………………
萧府书房。
萧喻揉着眉心坐在桌案边,手边摊开的是一副人物画,女子貌若薄雪,眼似凌波,正是青雎的样子,只是画工尚有些生涩,笔法也略有生疏,却也不难看出画着用了极大的心力。
流骁在禀报得允后便推门走了进来,萧喻听到脚步声,也慢慢抬起头来,流骁在桌案前站定行礼,起身时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案上的话,目光一画,随即道:“将军,有信鸽进了青雎院,目前还未查到是从何而来。”
萧喻薄唇一抿,随即淡淡道:“不必查了。”
“将军?”流骁讶异的抬头,“可是……”
“流骁,这是命令。”萧喻看了看手边的画,目光微有黯淡。
流骁这才垂头答是,随后又道:“将军,出云五日后到京都。”
“哦?”萧喻这才有了些反应,眸光微微一亮,随后归于无波,“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流骁又看了看他手边的画,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
用过午膳,青雎突然想去给萧老夫人请安,洛汐一边看着下人收拾桌子,一边看着那几乎纹丝未动的饭菜皱眉,除了那日将军亲手做的红豆羹夫人吃了一些,这几日的又是只吃了很少很少,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青雎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却似毫没有要多吃一些的意思,起身便要往外走,恰巧茗岁从屋外走进来,对着青雎行了礼,随后道:“夫人,孟太医来了。”
“孟太医?”青雎想起上次那个看着自己尤为吃惊又匆匆告辞的太医,眼里微有疑惑,她让洛汐去查过,这个孟太医是太医院的医正,入宫之前自己有一间药房,而再之前的身世却是一片空白,着实神秘。
她思衬了片刻 ,反身坐回了桌上,扬眸道:“请。”
茗岁应了声是便转身去请,未过片刻,便有一阵药箱自门口冉冉而入,随即白袍长须的老者出现在门口,望向青雎的眼神十分复杂,似是担忧,又似是高兴,让青雎心下愈发疑惑。
疑惑归疑惑,她面上却仍是笑意温浅,颔首打了招呼:“孟太医怎么得空过来?青雎未能亲迎,实是失礼”
这话算是对他十分尊重了,孟太医心下一震,听了她这三分恭敬七分试探的话,眼底划过一丝赞赏,随后拱了拱手笑道:“萧夫人太客气了,老夫受将军之邀而来,故而夫人无需挂怀。”
“既如此,那便有劳孟太医了,茗岁,上茶。”青雎勾起笑来,招待了孟太医落座,随后把手放在了他身前的桌沿上,孟太医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丝巾敷在她腕上,这才开始搭脉诊断。
青雎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的神情,看见他搭脉时眼底划过的一丝惊愕和凝重,心下一沉,眼底有了些冷意,若这孟太医真的诊出了她的蛊,那她也只能想办法,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冷心冷清,除了对萧喻和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她不会对别人有丝毫怜悯,也不会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上,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她心里百转千回,孟太医已经慢慢收回了手,低头道:“萧夫人,可否与老夫单独聊上两句?”
青雎容色不变,浅笑着点点头,洛汐收到她的眼色,低头带着茗岁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以后,青雎对孟太医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言。
孟太医也不拐弯抹角,满眼凝重地开口问:“萧夫人,若老夫没猜错,您的体内,当是有上古蛊毒之一的离合蛊?”
青雎目光一凝,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笑的温浅,眼底却划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