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朔沉沉入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又到了战时坠崖的地方，只是这回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是顾芷！他吓得心突突直跳，朝白衣的女子失声大吼：“小芷!回来！”悬崖边的女子身形一颤，略带着困惑的目光投向他，女子的脸庞仿佛总笼罩着一层雾气，他虽然看不清，但心里莫名的焦灼却让他极为肯定。

她就是顾芷。

起风了，他打了个寒噤 ，正欲上前，女子清浅的歌声从那雾色中传来。是“玉林”呵！没错了，那年他作了玉林的曲调，顾芷说不能有曲无歌，亲自填了歌词。

“江华三尺渡苍茫，梦里流年，眼前明河。倾杯饮罢飞雪，几多怅惘。望长亭，笙歌落，一朝离合。”

歌声跟着风缭绕在山顶，女子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虚无的存在，红唇似火，灼痛了他的眸光，她一步步往后，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哑着喉咙绝望地呢喃：“回来，回来……”她突然顿住了脚步，也不过是刹那之间，像飞舞的彩蝶沉入了茫茫山河，他脑袋一片空白，没有犹豫地跟着纵身一跃，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如刀子般割在脸上，他奋力地伸出手，将她捞入怀里，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欢喜。伏在她耳边念道：“这回你可不能抛下我了。”

崖底的光景变幻，一会火舌熊熊，一会冰天雪地，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只是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杨朔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的冷汗泠然落下，天还只是蒙蒙亮着，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才觉得顾芷身上烫的厉害，他把唇贴上顾芷的额头，唇角哆嗦了一下，用被子将顾芷裹紧了后，迅速翻身下床，穿戴好衣服后往楼下去了。

赵四娘一向起的早，这会正掌着灯在柜台边算账，看见杨朔匆匆下了楼来，便奇道：“相公这么早是去作甚？”

杨朔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停住了步子，道：“我家娘子生病了，我得去请大夫。”赵四娘放下手中毛笔，从柜台后绕过身子，惊道：“小娘子病了？但这个时辰医馆肯定还没开门呢。”

杨朔抿着嘴沉默了一下，赵四娘道：“公子若是不嫌弃，让我去看下可好？”杨朔眼睛一亮，：“四娘有法子？”赵四娘笑道：“素日里住店的客人里也有个头疼感冒的，我倒是也看得出来。”

杨朔称谢道：“烦劳四娘了。”

赵四娘上楼看过顾芷的情况后，对杨朔道：“小娘子受了凉，我先去熬药。”

四娘走后，杨朔坐在床沿上，手紧紧握住顾芷冰凉的手掌，然后贴在脸颊上，满脸忧色。

不一会，一个姑娘就端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碗进来了。杨朔识得她，就是昨日走在最后给他们拿被子的那个少女。

杨朔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碗，出于礼貌地问道：“敢问姑娘是？”女子笑道：“我是四娘的女儿，我叫赵轻灵。”

杨朔这才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女子身着淡黄色的襦裙，腰上系着紫色的流苏，长得明眸皓齿，微微一笑，眼睛便像月牙一般弯了下来，还透着淡淡的光亮，确实是一个美人胚子。

不过杨朔现在可没心思去欣赏美人，他只是有些讶异四娘熬药的速度，不过杨朔鼻翼动了动后，便了然了，碗里的是姜汤。赵轻灵解释道：“阿娘正在厨房熬药，但是得等上一两个时辰，就先叫我拿碗姜汤上来给夫人驱下寒。”杨朔感激道：“真是麻烦你们了。”赵轻灵摇摇头，笑道：“爹从小就告诉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看见别人有困难的能帮就帮，好人有好报嘛。”

杨朔赞赏的点点头，说：“是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杨朔坐到床头，将顾芷扶起，把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头，手穿过腋下，拿起勺子将姜汤喂到顾芷唇边，顾芷脸色有些白，头上还冒着虚汗，她下意识地将眼睛睁开了一线，然后抿了抿唇角，将头微微偏开了些。

杨朔无奈地又将她往怀里抱紧了些，道：“不行，你生病了，不想喝也得喝。”顾芷实在是没有气力去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杨朔一看也急了，把姜汤搁到一旁，扶着顾芷躺下，盖好被子后，对赵轻灵说：“我家娘子素来不喜这些刺激性的东西，浪费店家一番心意，委实抱歉了。”赵轻灵道：“那只好等阿娘熬好药了。”杨朔看了看顾芷，脸上露出一丝郝色，“不知可否拜托姑娘一件事。”

“公子但说无妨。”

“待会若是甜品铺子开门的话，劳烦姑娘帮我买些桂花糕来可好？”

赵轻灵眨了眨眼睛，才道：“公子想吃？”

杨朔眸子柔了柔，“我家娘子喝药后有吃桂花糕的习惯，只是我着实不便离开，只能麻烦姑娘了。”

赵轻灵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朔，道：“原来如此，无妨，我待会便去做。”赵轻灵家里便是开客栈的，做点心这种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杨朔喜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赵轻灵看着杨朔脸上的喜色，不自觉道：“公子与夫人恩爱吧？”杨朔点点头，赵轻灵舒缓地道：“公子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夫君。”说完笑了笑，弯了弯身子，径自离去。

杨朔失笑，他是个好人，若是她知道前不久他还让几十万人葬生火海，还会这样说么？当时收拾战场时的惨状连他这种见惯了杀戮的人都不忍直视。但他知道他没错，两军交锋，必有死伤，何况他守家卫国，何错之有？

杨朔摇摇头，看向顾芷，抿了抿薄唇，将身上的衣衫褪尽，只穿了贴身的中衣，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身子滚烫，四肢冰凉的顾芷拢入怀中，紧紧贴合，缱绻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