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强极则辱

纽约时间九月十八号凌晨三点零七分。绷带少年跌跌撞撞地来到嫣俪家楼下。手里那把透着寒气的刀，借着惨淡月色，照得他的娃娃脸分外诡异。他奸笑着，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踏上了残旧的木楼梯。

乐文穿着橙色皮褛，把嫣俪送出门口。“再见。”乐文扫扫眼角。嫣俪勉强笑了，腼腆地挥挥手说：“再见。”“你以后还会不会过来？”乐文问。“如果……”嫣俪眼珠子一转，道，“还有机会的话。”她故意张大水汪汪的杏眼，望着眼前颓唐的他。乐文提了提嘴角，走到嫣俪跟前，鼻息间还带着酒气。他低头望着温婉的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小心点。”说罢又用嘴角吻吻她的腮边。嫣俪把嘴角往后拉，也几乎碰得到他的嘴边。乐文的一呼一吸，嫣俪也听得到。

她推开他，笑说：“怎么了？”乐文说：“唐人街没有日光的时候很乱。帮你叫部的士。”“不用了。”嫣俪有些不快，股起腮说，转身便走。她一边走一边拉扯着不合身的短裙吊带衫，一边怨恨着。

昨夜，从天台跑下来，急忙回家。刚到家门口，她却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个绷带少年跌跌撞撞地来到嫣俪家楼下。手里那把透着寒气的刀，借着惨淡月色，照得他的娃娃脸分外诡异。他奸笑着，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踏上了残旧的木楼梯。看见这一幕，嫣俪的心也快被吓得跳出来了，情急之下，便跑到乐文的家里去：

她喘着粗气，跑到乐文住处门前，不断按铃。

“咔嚓”一声，乐文一打开门，看见满头大汗慌张无措的她，感到莫名其妙。嫣俪也顾不上这么多，走进屋子里，不经意踩到地上一朵镶着金粉边的红玫瑰。乐文关上门，傲慢不羁地对她说：“花都凋谢了还留下来干什么？”嫣俪踢开它，道：“刚才……”“你好端端的上来干什么？”乐文在后面，关切地问，拿来一件衬衣。嫣俪说：“我……”她忽然感到身上多了件衣服。乐文在她耳边轻声吹气道：“穿好衣服，别着凉了。”说罢又走到一张小圆桌旁，捏了只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酒，喝下去。嫣俪披着衬衣，放眼望去，只见他就站在一张半膝高的小圆桌旁边，穿着墨绿色西裤和蓝色格子衫，相衬着那块粉红色格子桌布，绿琉璃瓶里还剩下小量红酒。她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来？”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云石壁灯的朦胧光辉。乐文笑道：“你想讲自然会讲的啦。”他收拾了一下地方，又说：“坐。”“你真的不想知道？”嫣俪半信半疑问。“坐啦。”乐文说。嫣俪有些不高兴了。她心想：“这算是什么呢？夜半三更一个女孩穿成这样冲上一个男人的家，竟然可以不闻不问，这样不紧不慢的，他的心，一早飞到那枝玫瑰那里去了吧？”她嘀咕着，乐文竟径直走开了，她叫也叫不住。她不高兴了。

乐文刮了胡子，洗了把脸，出到来，嫣俪已经躺在沙发上了。他用拇指按按她的眉梢。嫣俪感到一丝痛楚，原来自己无意中被那群人割伤了个小创口也懵然不知。她说：“我好害怕，好害怕有一天会没有你在我身边。”乐文没有作声，又抚了抚她的伤口。她一手便拨开了。乐文便踢着拖鞋走进了睡房。

就这样，嫣俪含着一腔愤懑，在乐文的家里借宿了一宿。

回到家时，嫣俪惊呆了。

全屋的家具、电器，大至衣柜沙发电视机，小至窗户灶头晾衣架，甚至是摆在电视柜上的一小杯用来防辐射的仙人掌，都被毁坏了，无一幸免……她心痛着，更多的是惊慌。她颤着手报了警，第一时间又想起乐文。可是，他的电话打不通了。她感到很无助。“文。”嫣俪一边打着一边呢喃道：“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她又小又尖的下巴像地震中的小山，上下颠倒着，不停地颤抖。

日光照了进屋。裂了表面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转着，一个圈，两个圈……长的来来回回不知几次，短的也走了两圈。嫣俪坐在被割破的沙发上发慌。门锁不上了，开着一小条缝隙。一个人影定在了门前。他打开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文！”嫣俪扑上前去，紧紧抱着他。他抚着她的背脊，问：“没事吧？”“你去了哪儿，你去了哪儿啊？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以后都再也找不到你了！”嫣俪忍不住哭了，泪水沾染上乐文的头发，什么担心惊惶的神情都沉到尖尖的下巴上，刺进乐文的肩膊。乐文安慰道：“最紧要现在人没事了。报警了没有？”“嗯。”嫣俪不舍得放开，生怕下一秒他便会消失似的。乐文说：“我帮你先收拾下。”说罢便从地上捡起一只史迪仔放到电视柜上，又好奇地摸摸屏幕上的裂纹。

“文。”嫣俪喊道，“我只是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乐文扑哧一笑，却当了这句话是玩笑，道：“好，好啊。一会儿录完口供，去吃饭定惊。你想吃海鲜还是其他什么？不过好像你对海鲜敏感。行了，我知道去哪儿好了。”惊魂未定的嫣俪只好点点头。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