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强极则辱

可能他认识琉瑾会比认识美斯更早。当时，琉瑾刚刚搬过来这边。看见琉瑾的不快，乐文就像当初镜子里面那个自己，看着在床上翻滚的他和她，有一种讲不出声的忧愁。

“你叫什么名字？”乐文挨着门框，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琉瑾说。他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好像叫，琉瑾。”“你怎么知道的？”她瞪大了眼睛，惊诧地望着他。他眯着眼笑说：“今天晚上你会梦见我。”说罢又向她走近一步。“疯子。”琉瑾还击。乐文笑说：“今晚你会睡得好好。”又道：“最近怎样了？眼圈很大。”琉瑾捧着脸，说：“没事，宿舍太潮，长了点小虫子，咬着了。”说罢她还两眼发愣，就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孩子。乐文窥探着她，就像窥探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自己。他径直走到琉瑾身边，又在她耳畔轻声道：“迟些我会再来。”说罢，未等琉瑾反应过来，他便匆匆离去。他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不过像那天一样，他同样没有回头，因为他害怕看见有人在等他。

他望着车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回忆着这么一个女人。不过从加国回来后，他有了不同的看法。“哭，我为了感动谁，笑，又为了碰着谁，看着你的眼，勾引我的泪，为何流入沟渠……”是乐文的电话响了。“喂？”“文仔。”是程晴。“什么事？”乐文问。她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王嫣俪呢，记得吗？”“我很累了，我不想再和任何女人有关系。”乐文说罢，苦闷烦恼地挂了线。

杭州越来越近了，她的巨幅横额也越来越多。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子，性感，活泼，没有一分钟可以闲下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活力。“贵子。”乐文笑了，想不到，现在她这么红，这么铺天盖地。刚下车，乐文提出自己的行李，寻找起今晚的落脚点。

这时，他隐隐约约在人群当中看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的人——中等身材，丰腴白皙，只要看上一眼，她的影子，就会留在眼前——心理和物理补色的作用下，使人看不真切这个气势这么“强”的琉瑾。

当晚。

“我可不可以进来？”乐文沙哑着问，喉咙像吞了沙粒一般不舒服。他一手顶着门框，双眼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琉瑾问道：“为什么我要给你进来？”乐文轻蔑一笑：“来啦。”说罢他便自己走进了房间。琉瑾关上了门。

不久之后。

“乐文。”琉瑾躺在他的怀里叫唤他。乐文的感觉就像自己是母亲，怀里躺着一个未发育完成的自己，温馨得很。他道：“叫我文仔。”小时候，妈妈还会这样称呼自己。

“文仔。”她笑了，又把乐文的手指塞进嘴里，把手指头吮吸得湿湿的，带上她的气味。他无端地又想起了那个可爱性感的女孩，一张未成熟的脸，紧绷绷地裹着一个人情世故的脑袋。他开始怀念她那种有技巧的爱情，像开战一样，一次又一次，便让人有美不胜收之感。和贵子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很重要。似乎没有自己，又如何体现贵子的美丽？“好，我跟你走。”乐文用力地抱着贵子，用尽力气。贵子用她那不太标准的国语说道：“走，走……”似乎也筋疲力尽了。乐文用他的双手，由上至下，一滑至尽头，先是肩膊，臂膀，肋骨，小腹，脐眼……贵子的一呼一吸，一起一伏，都像他还遗落在加国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涌动起来，把鲜血挤进水里。一丝红，一缕红，一撮红，一片红。红尘滚滚，乐文浮沉其中，不亦乐乎，体现着自身的价值。他喘着粗气，道：“明天一早……”他厚实的手掌一下子包住贵子半个圆如珍珠的头，垫着头发，紧紧把她按到自己的脸上，呻吟着：“我就，我就来找你。”贵子突然双手一抵，用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凝望他：“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ごめんなさい……”乐文不解地，看看她的身，问：“怎么了？唔？唔？”他用嘴唇不断磨蹭着她嫩滑的脸蛋儿。贵子推开了他，捋捋头发，说：“我想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和一切。”“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些话啊？啊？”乐文嗲着她，沙哑了喉咙，一头栽到贵子的怀里，热汗夹杂着不听话的泪捂湿了贵子的胸前。贵子把手摄进去，抹了抹。

“文仔？”琉瑾一接通便说。乐文还以为是程晴找他。他放下手中的衣物，坐到松软的床上，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琉瑾嘘寒问暖道：“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了？”“没。”乐文双眼一反，习惯性地向上望，整了整理眉毛。

琉瑾笨笨的，像父亲眼中的母亲，无知而愚昧。

琉瑾问：“你在哪儿？我刚去过你的住所了，你都不在。”他不屑地笑了笑，说：“是吗？我准备走了。”他随手执起床铺上的水蓝色蝉薄棉质外衣，扔进身后的行李箱。那边又问：“去哪里？”他兜了兜下巴，道：“见我姐姐。”“哦，是啊。”“我都不打算回去。那个地址，你就撕了吧。”他走到小圆桌前，倒了杯水，又道：“都撕了吧。”他举起水杯，又不想喝了，便把水倒进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