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情深不寿

一连几天，剪影开始了埋头苦读的日子。为了忘记一个如此吸引的女人，他想尽了一切方法。或许根本得不到的才最让人牵肠挂肚，唯一让剪影真真切切死心的，只有饰光的绝情。

那天天空没什么云，几只鸽子拍翅乱飞，似是迷了路。剪影自己也迷了路。从中文系苦心孤诣地转到这里，本想挫一挫饰光的锐气，反倒让自己走进了为迷魂阵，能进不能出。整个天空都是饰光，整片大地都是饰光，就连躺在床上，双眼亦如投影机，饰光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全都一幕幕展现出来了。他害怕极了这种生活，于是往大学兜圈着地走，却越发越似走进一个花的海洋，花的迷阵。面对天大地大，对空交错了，人影模糊了，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剪影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也难。终于，他跌跌撞撞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推进了自习室。那里没有一个人，没有天空，没有饰光。

他终于可以静心下来了。

可好景不长，这唯一最私密的地方发也被饰光所占据。那天，空调异常地哄哄乱响着，有一下没一下，不绝如缕。剪影实在被滋扰得看不下书了。铁制的保温杯渐渐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他走近。

“哗，这么巧”。饰光吓唬未遂，反被剪影先声夺人：“什么事呀，想吓唬谁呢？”

自讨没趣的两人，怀着不一样的心，看着对方，却像望着一块镜子。剪影还是耐不住，被寂寞打败了，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又不断提醒自己：定力，定力，定力……饰光以两颗天真纯真的钻石秋水打动他。看着饰光一头漆黑的长发，两条又弯又细的黧色蛾眉，两片嫣红的唇含着精白的牙，鸦青的衣服，白皙的皮肤，这个精细得好比画里的绝代佳人的饰光，剪影终于动了凡心，鼓起最大勇气，让冲动冲动起来，暂时忘记后果，深深地吻，毫无保留地释放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倾慕。

“不！”饰光中断了他。他有些愕然。“这里是自习室。”饰光把他推开。剪影当然也了解，但他不高兴了。在这个时候，女人总比男人更理性，更冷静。他也憎恨这种不适时务的清醒，更憎恨自己为什么了自己会清醒知道这种清醒。知道得如此清晰，是否应该对她体谅？可以这样对得起她，对不住自己了。难道应该做个坏男人，撒气而去？两种损人不利已的方法，他最后都没有采用。剪影追了出去：“你去哪里？”“我想找我可以得到的东西。”饰光一蹦一跳地回答，似乎是玩笑，又不是玩笑。他战战兢兢地打趣道：“我在这里啊。”饰光笑道：“哎，说什么呢。”看她的样子，高兴得毫无机心，或许自己真的想得太多了？面对她，剪影不想再周旋下去了。干脆直截了当地爱一把！

于是，他上前掂量着饰光的手，说：“我遏制不住了，我想，我成你的影子了，挣脱不开。”结果被饰光反讽了虔诚的他。这算是答应了吗？剪影不确定。不过，可以以肯定的是，她也对自己的话上心。剪影尝试着搂抱住了饰光。

于是他们朦胧不清捉摸不定的爱情就在色彩缤纷的世界里这么虚晃过来。

后来剪影把他和饰光的感情形容作一场激烈无比精彩异常的心理战，也不无道理。

天天黄昏时刻，他都约定饰光夕阳之下相见，看漫天黄叶远飞；或者带个手电筒，观星数沙到凌晨。可日子久了，似乎人心又显出来了。剪影知道聪明时常会被聪明误倒，所以和饰光相对里，都特别加紧小心谨慎，如同一趟惊险旅程。可即使是十环过山车，只要是年年月月天天地，不分昼夜地坐，多么刺激的事情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正好，饰光有个同宿舍的琉瑾，性情平淑，性格简单，却又喜欢无风作为些小浪花儿，似乎稍稍利用一下她也无妨。

那天他找饰光的时候，在楼下正好碰见琉瑾。“琉瑾！”剪影赶忙打招呼道。琉瑾上前，红红绿绿的花裙子格外抢眼，看得剪影眼都花了。剪影笑说：“呦，琉瑾姐穿得好漂亮！”琉瑾瞟了他一眼，说：“净会哄骗人家，还不是为自己铺路，以后上门找人，多个照应。”剪影陪笑道：“是是是，琉瑾姐就会体贴人。”琉瑾哼笑一声。“剪影。”听见有人叫他，他蓦然转过头。是饰光。琉瑾愣了愣，眼珠子一转，又笑着对剪影说：“剪影哥哥，人家都竖在你面前了，还不快去？”她嘴一歪，挑起一边眉头，不安分地笑着，冷眼看着自己亲手搅和起的风浪。剪影走到饰光旁边，放轻了声，温柔地说：“你下来了？”“人家都杵在你面前了，还不下来了？”琉瑾不愤地丢下一句，离开了。

饰光点点头。他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安，却感觉到她的醋意。他又道：“准备去哪里？”“办货。”饰光倔强地说，拧着眉头，双手握拳摆在小腹上。剪影自知“有罪”，便撤退了。

大概剪影万万都没有想到，这场如此冒险的战，他会未战先败，输得那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