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上睡了近一个月，每天都要喝黑乎乎的、难闻、味道又不佳的中药。尽管窗外鸟语花香，但是我的心却恍若沉在冬日。

“泪儿，扶我起来，我出去一趟。”

说话间，我便开始拾掇，穿上了素色衣裳，也不施粉黛，就准备出去了。

这时，泪儿提来一个精致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新鲜果子和香烛纸钱之类。“真是多事”，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是顺手接过，便朝外面走去。泪儿犹豫了一下，也跟在我后面，声音不大不小，“在灵山北坡。”

泪儿，好泪儿啊，恰中我的心事。

其实我是知道的呀，我那福薄的爹，也是葬在那里，不过是我很少去，每次又都是偷偷去罢了。

我避开了忌日、避开了冥辰、避开了清明，避开了所有适合想念的日子，可是真正的想念是猝不及防的。

如今，她相必和他是葬在一起了吧，多好。

当你心中想着事儿的时候，是不会有时间和路程的概念的，好像就是一个转眼，我已经到了北坡。

泪儿识趣地站的远远的，我站在墓碑前，恍若天地间只剩下我和眼前的两座土坟……

我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又一个个都摆好，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香烛，烟火袅袅间，有些东西，似乎怎么都看不真切。

“我恨你们”，当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似乎一下子打开了所有的心锁。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记得你们对我的好，却无法释怀那些委屈和不甘。

我努力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可你们的眼里只有比我更优秀的姐姐；你们拿为我买毛笔的银钱去为她做新衣裳；明明是她不对，你们骂的却是我。

小时候，我总是偷偷抹眼泪，因为你们的不在乎，你们不够爱我。”

如果有两个孩子，再公平的父母都会偏爱其中一个吧。我看着两座紧紧挨在一起的土堆，心中的怨气似乎淡了不少。

“后来，你们告诉我，我是相国府的千金，要把我送走。我似乎才明白了这一切，可那个时候我是舍不得的呀。我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绝情、毫不犹豫地送我离开。我是累赘，是负担嘛？”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没有眼泪了。“现在，你们都走了。我好像也没那么恨你们了，我知道，其实我给你们的伤痕更深更重。”

迟疑了一会儿，我有些僵硬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说：

“爹，娘，今生我欠你们的，我来世再还。”

一场郑重的告别，一个许诺来生的誓言，我想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回到府里，房间的案子上摆着的是前几天小岳岳寄来的，给我报平安的信，他说他已经安顿好了，也开始处理起那些个劳什子的人际关系。

我在案子前坐下，提起笔，给小岳岳写了第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了满满的两页。想了想，又把这信给撕掉了。

再铺开新的纸页，简单交代了下她去世的消息，再说了几句祝福他官运亨通的话，便糊了信封，让泪儿差使人把信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