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敖寒二人开始下围棋就针锋相对，全然不顾旁边的骆凌语和冷凝夜二人，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棋子。

骆凌语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厮杀得相当惨烈，她懂棋，所以深知两位老人的棋艺精湛，几乎没有破绽。当然她更懂得观棋不语。

两位老人下得极慢，每落一个子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尤其是这样的高手对决，那真是步步惊心。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没有分胜负，两个时辰之后，两人仍然没有分胜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人厮杀得天昏地暗，然而不懂的棋的冷凝夜早已是呵欠连天，转身就回屋睡觉了。

骆凌语即使对棋再感兴趣，也熬不住连续晚上的睡眠不足，于是她就席地而坐，靠在桌子的一角睡着了，一觉睡醒之后，两位老人仍旧厮杀，所以她继续睡。

不知道为什么，骆凌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迷迷糊糊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陡然清醒，“什么时辰了？”

“辰时。”

“他们下完了吗？”骆凌语想一夜都过去了，怎么都应该结束了吧？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奈何与敖寒仍在继续，不过不知道是第几局。

“不如，我们离开吧！”冷凝夜是早就想离开了，他实在不想再跟奈何待下去，不然很可能他又会加剧他的内伤。“看他们的样子，这局棋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的，即使结束了，指不定还要比拼什么无聊的东西。”

骆凌语也觉得有道理，“反正铸剑坊我也观看过了，只是我们应该给他们打个招呼吧！”

“我们给他们打招呼，他们未必听得见呢！”冷凝夜喊了声，“奈何！”果然没有回应。

“敖爷爷，奈爷爷。”骆凌语唤了两声，两人果然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仍旧听不见。“那我给他们留一封书信吧，也算是告知他们了。”她刚准备站起来，然而却并没有如她所愿。

“怎么了？”

“脚麻了。”骆凌语忒不好意思。

冷凝夜虽然心里觉得好笑，然而面上仍旧毫无表情，只是很好心的将她扶起来，然而这一幕却被他人撞见。

奈何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俩，敖寒则是一脸迷茫。不知道他们时候已经从下围棋的世界里走出来。

“臭老头，你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你从来都没扶过我。”奈何瞬间变脸作委屈万分状。

冷凝夜并不想搭理他。

“因为奈爷爷你老当益壮，不需要他扶而已。”

奈何一脸满意的笑，“还是丫头会说话，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同样的年纪，人家是仙风道骨，你是满脸横肉，你说差距大不大呢？”冷凝夜双手叉腰与奈何对视。

“说得好！”敖寒拍手叫好。“这小伙子眼光不错啊！”

奈何冷哼一声，“这样没良心的东西，赶紧走。”

冷凝夜拉起骆凌语就往门外走去，并没有做任何的迟疑。

“敖爷爷，奈爷爷，晚辈先告辞了，以后再来拜访。”

“你还真说走就走啊！”奈何从凳子上起身，心中暗自思量：小子，你真的不在乎我吗？你只在乎那个人吗？这一别，不知道此生你我还能否再见？

奈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一副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是冷凝夜没有看见。

“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让他轻易的走？”敖寒不明白。

“我哪有舍不得？”

“从没看见你对一个人有如此认真的表情。”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奈何不去看门外消失的背影，低头拨弄着围棋子儿。

“说实话，你这一身的肥肉是病吗？”

“我饿了。”冷凝夜刚上马准备离开，骆凌语却如是说。“我们为什么不吃了早饭再走？”

冷凝夜并没有搭理她，直接走了。

“你等等我！”没办法，骆凌语只有紧随其行。

冷凝夜并不是真的不管骆凌语，只是在前面停了下来，等骆凌语追上来的时候，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只野兔，拾了些柴火，准备吃野味。

骆凌语见状，不由心喜，“哎呀，误会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拴好马，赶紧坐在冷凝夜的身边。

冷凝夜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挨着自己。

如果骆凌语能安静的坐在他身旁，倒也罢了，但是这不符合她的作风。“好了吗？”

“还没。”

骆凌语受托腮痴痴的望着那只野兔，不自觉都咽了几次口水，“好了吗？”“还没。”

骆凌语一直不停的追问，最后冷凝夜被逼得无奈，用他那冰凉的眼神寒气逼人的看着她，然而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怎么还没好呀！”她在一旁等得无聊，一会儿看看野兔，一会儿看看冷凝夜，一会儿加点柴火。终于明白古人那句“等待是世界上最漫长的过程。”

骆凌语看着专注烤着野兔的冷凝夜，觉得这个杀手不太冷。

“好了！”

骆凌语等到花儿都谢了，终于等到他说这两个字了，突然觉得他此时是那么的帅，果然是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她迫不及待的撕了一个兔腿，那香飘四溢对她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你的口水都流了一地。”冷凝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曾经也有过这种垂涎三尺的狼狈生活。

“以后，我可以叫你夜哥哥吗？”骆凌语觉得这个杀手并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反倒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好人。

夜哥哥？冷凝夜一听到这个称呼，心海顿时泛起了涟漪，然而面上却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随你！”

“夜哥哥，你为什么要做杀手呢？”虽然已经饿到了极致，然而她吃东西的模样却并不是狼吞虎咽。

“为什么要做杀手？”冷凝夜在问自己，在这个冷漠的江湖，弱者的宿命都是被人杀，既然如此那么就做一个强者，做一个杀别人的人。“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江湖所迫！”骆凌语看到冷凝夜眼里一瞬间的黯然便已明白，如果不是江湖所迫，应该没有人会愿意选择杀手这样一条不归路。“像你这样的顶尖杀手，做一笔买卖应该可以赚很多钱吧！既然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收手呢？”

“走上了这一条腥风血雨的路，又怎能全身而退？”

“你武功这么高，可以去当一个镖师，既可以赚钱，又没那么危险。”

冷凝夜：“小丫头，果然是天真无邪。”

“我说真的。”骆凌语急了。

“嗯！”冷凝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啊！”骆凌语突然尖叫了一声，似乎是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吓得连手中捧的兔腿都给扔掉了。扔就扔吧，偏偏扔在了冷凝夜的脸上，令那原本俊美的脸庞多了一层油渍。

冷凝夜正想怒斥，然而骆凌语却已经飞速的躲在他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重点不是她抓得太紧，重点是她的双手沾满了油，她怎么能那么随便就往他身上蹭油？

冷凝夜正欲极其厌恶的想要把她那沾满油渍的手给掰开，然而却听得她惊呼“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周围快速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蛇的踪影，估计是她眼花看错了吧，因为不可能有蛇能那么迅速逃离他的视线。

然而骆凌语惊恐万分的眼神依旧盯着某处，他顺着她的目光，终于发现了它的踪影，令他也震惊万分，“你是说它吗？”

骆凌语点点头。

“可它是蚯蚓啊！”冷凝夜看看那条蠕动的蚯蚓，在看看躲在他身后的女子，那样惶恐不安的眼神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那么事实只有一个——这丫头连蛇和蚯蚓都分不清楚。

“胡说，它明明是蛇！”

冷凝夜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天真烂漫的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从来不会笑的冷凝夜笑了，那么事实必然是它是蚯蚓不是蛇，骆凌语顿觉尴尬无比，满脸通红，“有什么好笑的嘛！”她不由悻悻的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你居然会笑。”

冷凝夜的笑声戛然而止，立即变回以前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似乎刚才的笑容根本不曾存在，只是她的幻觉。

“你笑的样子还蛮好看的，以后可以多笑一笑。”骆凌语手托腮凝望着冰凉的冷凝夜，却忘了自己手上的油渍，然后脸上一阵反光。不由尴尬的用袖子擦了擦，然而还是有痕迹。

冷凝夜又是一笑，虽未出声，却仍旧被骆凌语逮个正着，“你还不是一样的，居然还敢笑我！”

说着，骆凌语将双手都放在了冷凝夜的衣裳上，他不曾料到她居然如此胆大放肆，居然敢光明正大的在他的衣裳上擦油！然而这一切来得太快，令冷凝夜毫无防备。“你……”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哎呀，不小心将你的衣裳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夜哥哥应该不会责怪我吧！”虽然她说了道歉的话，然而却一点也没有诚意。

冷凝夜确实没有责怪骆凌语，因为他的思绪不在这里，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他痴痴的望着身边的冰冷女子，那个杀了无数人却救了他一命的女子，也给他烤了一只野兔。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血雨腥风里经历数日，未进一点食物。

现在他跟她是一样的职业，杀手并不是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