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在亭中的萧文渊闻见幽园的门被缓缓推开，自外走进一女子。

萧文渊自然知晓是谁，可却既不去看也不唤她。任由她将门合上，游走在院内一棵棵桃树间。

言幽桃之所以并未瞧见亭中的萧文渊，只因院内那些桃树纵横交错的枝丫将亭内光景尽数掩去。

言幽桃打量着面前这棵团花锦簇幽香暗发的桃树，她还记得，她曾在这树前与萧文渊对诗作雅，笑说拈花。

她同萧文渊的过往，眼前这些桃树都一一见证。她想，幽园这个地方，此后她定不会再来，她也再来不了了。

她想起她往昔和萧文渊一同誊抄书卷的亭台，走过去看见的却让她大惊失色。

萧文渊一袭玄袍坐在亭中，只手按着玉笛放在石桌上。他沉默不语闻的模样，便像要融入这夜色中。

言幽桃看了一会儿，眼中的水雾便险些掉落。她知道她不能再留下了。

萧文渊听见言幽桃迈步便要向外走去，随即回首去看她，“这样急着走，阿桃，你是真不愿见我了。”

闻见他的声音，言幽桃戛然止步，脑中便有一个声音在徘徊，“不要听不要想，快走吧，离开这里就好了。”

萧文渊见言幽桃顿在原地，唇角极快的闪过一抹笑。

“也罢。阿桃，想来往后你仍是不愿见我的。”他看着言幽桃身形颤了颤，“你我知交一场，不知可否再弹首曲子与我日后记念，也不枉空有这几年情分。”

言幽桃心中自是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回头问道，“琴在何处？”

萧文渊起身，且走且应道，“在屋内，进去弹罢。”

萧文渊路过言幽桃时并未多加两眼，只是目不斜视的望屋内走去。

言幽桃想，他堂堂王爷，即便知道自己要入宫了有如何，怎会有不舍呢。他于她，恐怕至多只是会惋惜罢了。

言幽桃在原地无声苦笑，她为何总是忘记，萧文渊是有心仪女子的。

她却没想起，自己忘记了阿楷曾同她说过的那一番话。

此次房中并未燃香，所以言幽桃嗅到一股木器入水的味道。

萧文渊一如既往的坐在左侧案前，在对侧右案上放着那张静默的七弦琴。

言幽桃坐下，两手置于弦上，低眸道，“想听什么曲子？”

“无妨，是阿桃你弹的便好。”

言幽桃不语，抿唇深吸了口气，十节葱指便在弦上轻然划开，拨弄起舞。

琴音袅袅，像是自言幽桃指尖晕开层层涟漪，尽数泛进萧文渊心中，使之血脉沸腾，难以抑制。

待萧文渊自琴音中回过神，言幽桃指尖早已停驻。“曲终人散...原是这个意思，我竟今日才明白。”

言幽桃终是抬眼将萧文渊看着，默了许久，眸光晃动流转，只道一句，“日后...你多保重罢。”

言幽桃起身便要开门，可萧文渊岂会如此放任她离去。在她碰触朱门前，萧文渊便将她的手拽进手中。

言幽桃试图挣脱，却是徒劳。

“王爷自重。”言幽桃不想以身份带入他们两人间，可现下情状，她也无法。

萧文渊闻言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目光如炬看着她，“你在怪我，隐瞒身份？”

有泪自言幽桃眼梢滑过，她摇头哽咽道，“王爷视我为知己，阿桃亦是，若在乎身份，阿桃又怎敢多想。”

萧文渊仍旧看着她的脸，不语。

“想来圣旨一事，王爷也知晓了。阿桃将要入宫为妃，若想相见亦是难事。...王爷还是莫见阿桃好了……”言幽桃又是摇首道，“往后，王爷自会同你喜欢的女子成婚，珠联璧合白首一生。……所以，自今日起，便将阿桃此人忘了罢。”

萧文渊眯起双眼，“为何要忘？”

言幽桃面上的泪只增无减，“为何不忘，我这样的女子……”

言幽桃的话忽哽在喉间，唇上的温热触感使她神识顿失，萧文渊的脸便就在她眼前，她还能自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彼时言幽桃的手还在萧文渊手中掌控，萧文渊的另一只手放在言幽桃颈后，将她的头板的离自己更近些。

有泪滑进两人紧贴的唇瓣，有丝缕咸甜透进萧文渊口中，他伸出的舌尖在言幽桃唇上划过一道。

萧文渊松开言幽桃的手，禁锢得解的言幽桃这才想起挣扎，退后几步，萧文渊便带着笑意放开搭在她颈上的手。

言幽桃眼中的泪更是汹涌肆意，她咬唇抽泣道，“你为何...为何……”

“你是问我为何轻薄于你？”萧文渊将她的话补齐，反问道。

言幽桃不语，将他看着。只见萧文渊慢慢又走近，像在藏青筑那晚一般，一手捧起她的脸，“因为除了阿桃，我便再不愿轻薄其他女子。”

言幽桃停止抽泣，直勾勾得昂首将萧文渊看进眼中。

“阿桃，你若是入宫为妃，我该如何与我心仪的女子成婚，又如何珠联璧合白首一生？你须知道，这些事，非你不可。”萧文渊将唇印在言幽桃泛着泪光的眼角，言幽桃眼睫轻微颤动，那堆积的咸甜便被吸吮干净。

言幽桃再如何愚蠢，她也知晓萧文渊言下之意。她知道萧文渊断不是朝秦暮楚之人，难不成他往前同她说的那个女子，便是自己吗？可他所说的事，她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萧文渊的眼再次靠近，触碰到那温热前，她听到耳边传来温声细语，“阿桃，你手上的仇，我替你报，你心中的恨，我代你消。”

言幽桃再次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萧文渊无比深情专注的眼中。她闭上眼，任由萧文渊将她拥入怀中，打开她唇间齿关，在她口中彼此交缠开来。

今夜，该是十分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