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林泉率领大军离燕州城尚有十余里时，便看见燕州城中火光冲天，半边天空被映得猩红一片，檀林泉紧了紧缰绳，猛地扭头，面朝三军，大声道：“此战乃是天要助我夷尧一统山河，千秋万代！”

“我夷尧统山河，千秋万代！”夷尧军队士气大振，呼声震天。

“我领军攻城，你在这待着！”檀林泉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对檀林溪说，檀林溪不满地撇了撇嘴，偏过头算是同意了。她知道能让她来这已经是檀林泉最大的让步了，她要是再得寸进尺，难保不会让人送她立刻回京。

檀林泉兴奋地策马扬鞭，随后紧跟的马蹄声一浪高过一浪地朝燕州城涌去。

在夷尧军队密如细雨的攻势下，城外的天苍营地很快就被攻破，战败的天苍士兵狼狈地退回了城里。

檀林泉骑在马上，先是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天苍营地，又仰头看向燕州城头，手中的马鞭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马背，跟在后面的夷尧兵马手拿着火把，六军无言，晚风声中，寂静着仿佛在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

城中的火火渐渐弱了下来，城头陆陆续续出现了灰头土脸的士兵和稀疏的弓箭手。檀林泉眼睛一亮，手中的剑缓缓抬起，伴随着一声“杀！”音落下的同时，夷尧军队去决堤的洪水般展开了疯狂的进攻。

不多时，燕州城破。

夷尧军队进去城内时，还可以看到红光和扑面而来的烟尘之气，城内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檀林泉到发杨家军在城内驻扎的营地时，只见到十几外个帐篷付之一炬，却没有一个天苍士兵。

檀林泉面色铁青地下令撤退，只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惨烈的厮杀声，燕州城门在喧嚣中卷着厚重的尘土“轰”的一声关上了，硬生生将还几十万大军锁在了城中。

檀林泉眼睁睁看着深红的火箭如流星般割裂夜空，刹那间烈火熊熊燃起，四周就成了一片火海。燕州城内一片惨叫声，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檀林泉疯狂地大吼道：“快冲开城门！”余下的士兵纷纷集中向城门口杀去，本来守着城门的天苍士兵没做什么抵抗就散开了，夷尧军队在将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的光亮穿过城门，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随之而来的身着天苍黑色重甲的士兵挥舞着银光雪亮的从城外冲了过来，很多夷尧士兵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丢了性命。与此同时，阡陌纵横的巷子中突然涌现大批手持兵戈的天苍士兵。

几经打击的夷尧军队四下一扫，入眼出全部都是如狼似虎的天苍士兵，心里隐隐就有些退惧了，忽然城头上火光明亮，犹如白昼，仿佛是凭空冒出的天苍士兵，个个拉弓搭箭，在城头围成一排，身后军旗猎猎，迎风飘扬，但在夷尧士兵的眼中，那就是招魂的幡，催命的符。

于是，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夷尧士兵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战局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夷尧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五十万大军血流成河，燕州城内流血漂橹。

“杨朔，你真的想让两国从此势不两立，鱼死网破吗？”城外一道清丽的女声划破苍茫的夜色，甚至穿过了城内惨烈的哀鸣清楚地传到了杨朔的耳中。

杨朔站在城头，负手而立，垂头看向戴着面具的女子，墨玉般的眸子中滑过一丝倦意。

他扬了扬头，对一旁的顾芷说：“我应该会遭报应吧。”

顾芷不忍地错开眼睛，道：“我委时没想到战争竟会如此惨烈，但又怎么能怨你呢？”

杨朔笑着摇摇头，那笑中有太多的无奈，“曾经我游学时遇见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他说我这一生忌造杀孽，否则必堕九幽浮屠。”

顾芷呼吸一顿，愕然地抬头，紧紧拉住他的手，“黄泉碧落，我陪你。”

杨朔笑着摸了摸顾芷鬓角的发丝，眼波柔和。

那一夜，城上轻言浅诺，城下尸伏遍野。

杨朔转过头的那一刹，眼底的柔意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伐决断的狠厉。

他向城下高声说：“自古两国交战，便是你死我活，更何况这场战争是你们挑起的，我天苍又有个过错！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尔国愿以祁山以南千里做为交换，且承诺十年之内不动干戈，城内将士都可活着出去！”

此刻城外的一万夷尧士兵眼里都冒出了熊熊的怒火，岐山以南，即是夷尧，千里沃土，岂能说给就给！可是城内的同袍正处于生死一线，救是不救！是以谁也不敢说话，都看向了檀林溪。

檀林溪死死地盯着城头的蓝衣男子，嘴唇微颤，她闭上眼睛，此间除了晚风从树叶间掠过的声响，只剩下从城内传来的惨叫声。

“好。”缓缓从唇齿间吐出这个艰难的字，檀林溪仰头向城头厉声喝道：“杨朔！我答应你，夷尧十年之内除非抵御外敌，不动干戈！祁山以南千里沃土，归你天苍！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