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涯永隔两相望
少年隔着冰镜安静的看着祭璃晗。
后者也同样安静的看着他。
风拂过她的衣袂,白色翻飞如夜空下最清丽脱俗的玉荷,眉目如画,笑意吟吟,似溪边最和婉的盈盈水波。
在这样的一张娇人的面孔上,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欺骗。
“需要我做什么。”他直截了当的开口,眼神死死的盯着祭璃晗,像一条择人而噬的饿狼,“暗杀?追债?如果秘法是真的,这条命给你也无妨!”
“但你要是骗我,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清脆的掌声适时的响起,祭璃晗满意的看着那少年:“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决心。”
“秘法自然是真的,但是我对你的性命没有一点兴趣,”祭璃晗随手碎掉冰镜,示意他过来,“我对你为什么要这秘法感兴趣。”
少年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是从云浮界花府上逃难出来的,现在的我没有名字,以前我叫花崇阳。”
夜神空与祭璃晗飞速的对视了一眼,各自眼中的惊异几乎无法掩饰。他们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人学子,对这个名字自然是有些不同与常人的认识。
花崇阳是花家年轻一代最为夺目的骄阳,与他的双胞胎妹妹花又凉是同脉之体,这样一个天资绝伦的人为什么会逃难出来?而且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花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你们的反应,八成或多或少都知道点什么,”他也是不怎么客气的坐到了两人对面,眼神尽是一片嘲弄,“让我猜猜……是外界的传言吗?”
“什么疼爱,什么视若珍宝……外人在羡慕我和又凉获得了无数资源和家族支持的时候,殊不知我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因为我还对他们有用,所以我过的比又凉要好一些,不必忍受夏日随时会发臭的饭菜,不必忍受冬日仅有的一袭薄衫,也不必忍受他人背后无所顾忌的谩骂讽刺。”
“她是别人口里的天之骄女,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应有的尊敬,本应属于她的一切却被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悉数获得!我要整日面对一张和又凉一模一样的面孔,忍受她叫我‘哥哥’……”
“凭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低喝,青筋突显的面孔显得格外可怖,“我妹妹只有花又凉一人,她有什么资格顶替又凉的名字?”
听了半天,夜秋凕极其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当下便问道:“你妹妹与你乃是天生的同脉之体,花府忍心埋没如此天才来换人顶替?”
“我不怕你笑话,”他也倒是直接,“因为又凉天生失明,不能习那同脉的功法,所以他们挑了一个与又凉身高别无二致的外姓女子弟换上又凉的脸,一冒充便是数十年!”
天生失明!
两人皆是震撼的对视了一眼。
谁人不知花府盼同脉之体的双胞胎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对,却有一人因为身体缺陷而无法修行功法,的确是对花府一个不小的打击。
“那后来为何要离开花府?”祭璃晗追问道,“就算你不离开,单凭你的天赋迟早也能成为花又凉最坚固的屏障。”
“我曾经也这么天真的想过,”他闭了闭眼睛,不知名的情绪被他深深地埋藏在心里,“那个顶替又凉的女人……终究不是同脉之体啊……”
夜神空和祭璃晗闻言皆是一震,后者失声道:“莫非是——”
“是啊,为了让那个女人成为真正的又凉,那个人下令秘密的剥离又凉的极阳元脉和一身精血嫁接给那个冒牌货……”他睁开眼睛,篝火将他眼底浓稠的愤怒照的通亮,像是一头狰狞的饿兽在其中不断的咆哮狰狞。
真的是亲生父亲吗?祭璃晗有些哑然。
倘若真的换掉元脉和一身精血,身体天生瘦弱的花又凉根本就是必死无疑!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残忍对待自己孩子的父亲?
“被我发现后,那个人新抬的平妻闵氏更加跋扈,之前小打小闹暂且不提,这次她索性散出我与又凉不伦的谣言,不过就是想挤走我罢了。”
“我随了她的愿,”他自顾自的说着,眼中那逼人的冷光又浮现了出来,“那个家对于我和又凉来说没有分毫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走了便走了吧,离开了说不定还能活的更好。”
一滴水映着火光悄无声息的落在草地上,一丝湿润的痕迹也没留下来,但听那痛苦难掩的少年声音哽咽的说道:
“可是不过几天的时间啊,这双手就亲手埋下了我的妹妹……”
“你们能想到吗?曾经不管任何事都要笨拙的安慰我的人,不管自己受了多大委屈都不愿意告诉我的人,最困难时相互依偎的两个人——”
“自此以后,天涯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