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这床的病人出院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脑袋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一片死的空白，虽然之前手机忽然间的打不通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急急地赶来医院找老吴见面，可是而今看着这空空的床板，我不能接受，难道是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了？

“对啊？这床的病人前两天刚完成的手术，还没有彻底痊愈，他死活闹着要出院，我看他父亲在旁边也是逼着医生给他们开出院手续……”眼前的那个年轻的护士见着我似乎有些畏缩，可能是见我情绪那么大，不太敢跟我交流吧。

“出院？他怎么他就出院啊？”我还是不可思议，“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呢，他能去哪啊？！你们医院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啊！”

本来对医院这个单位就不太有亲近感，虽然心知这回放走老吴父子的事情本不是他们的责任，但是我的愤怒还是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宣泄。

“你们怎么办事的！一个病人！你们说放走就放走了！”还好旁边老李不在，不然我不知道他当场会怎么想，毕竟这个事实已经是血淋淋地摆在我们面前了，五十万恐怕会愈加飘渺了。

“那个，大爷，请问，请问您是病人的什么人？”护士见我这么生气，不由得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试探性地，生怕我吞了她似的。

“没什么人！我是他大爷！”我不耐烦，既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现在赶紧去找老吴的所在才是真的，不然金州这么大，不论是市区还是下县，人海茫茫恐怕是海底捞针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重重放下电话，我从来不惮以最下流的恶意揣测当下的国人，但是我不能想象一个老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眼看老李还在外头被主任叫去加晚班还未回来，我却是连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整整的五十万，眼睁睁就见着它在我眼前丢了。

回想起来，往事也是历历在目，那日他的一跪，那日他的老泪，那日他放下的尊严，那日他绝望的痛哭，我不敢相信一个如此沧桑的老人，会做出这般下贱的事情！

想着趁老李回家，去把老吴揪出来，但是一出门才发现，我几乎是无路可去的。认识那么久，我除了电话号码，居然连他的家庭住址都不曾了解，更不知他曾经工作过的除了我们单位的所有地方。

公交车坐了一站又一站，外面的雨也是下了又停，看着玻璃窗外这个城市的霓虹闪烁，车辆来来往往，我一下无措。

这是今晚的末班车，车上几乎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可是我的心却是堵得慌，不知为什么，难受得很。

头靠着窗户，窗户不太结实，随着车辆的行进，玻璃一震一震的，砸的我生疼，一点也不浪漫，我的眼神还是尽量渺远，看着外头人群的熙熙攘攘，不觉湿了眼眶，你们，为什么不能都是好人呢？

钱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道德的自我约束究竟是不是无用的口号？想当时借钱给老吴，事出匆忙我和老李居然都是连借条都没有打，直接就是银行卡和密码就递了出去，而今想来，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当时这么愚蠢？！

“老人家？你在哪下车？”

“不知道，你就继续开吧。”

“老人家，已经是终点站了……”

看看表，已经快九点半了，老李看来也已经下班在回家的路上了吧？

一个人走在路上，雨刚停，路上还有些积水，我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走着。我怕回家，我怕回到老李的家，他再问我，“老张？你吃了吗？”

我怕他这么问我！

一个人坐在巴士站，好想冲着天空大叫一声！好想抱着奶奶痛哭一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五十万的钱，我才十七岁，我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的这么多的钱，居然就这样，经过我的手，给弄丢了。而且这还是一个老人家晚年最后的保障，一个足以让他以后不用背债，不用扫地，不用掏下水道的整整的五十万！

我把它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