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夏末(1)
罗四爷端坐在那,手捧着温茶,吹散了热气和水面的茶沫,厅堂里陷入了沉寂。
杜老爷子已经消失在了一排排的建筑迷宫里,如今厅堂里最有威势的当数罗平。
他在喝茶的同时也在低眼瞄着李逢春。
李逢春等不耐烦了,于是开口说话:“老杜让你说接下来的事,你怎么还不决定。结果不是明摆着吗?”
“嗯,确实是明摆着!可是,我怕你李爷不服气!”
“哈哈哈!”李逢春淡笑着,“忠海已经是上层人了!除了这事,难道我还敢有其他不服气的?”
“那我就敞开了说,让忠海的侄子来接手摊子,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杜爷和段爷的意思!我就是一个传话的!”罗平说着说着,嘴里竟然笑开了。
“是我的意思!老李以后按时拨钱就行了,别有隔阂。”段开站起来就出了门。
偌大的厅里只剩我们几个人了。
罗平清了清嗓子,“从今天起,忠海的摊子就由你接了。年轻人,好好干,有很多人都在看着呢。”
“我又不是这行里人,还是找个有能力的人干吧!”我一直摇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二叔也说我刚入道,什么经验都没有,以前都是林霖的在做大局!
“你意思是说你也不同意?”罗平惊讶的看着二叔。
只见他点点头说“嗯,我侄子还是个楞头小子呢,目前不适合作地。”
作地的意思就是老大坐在自己的地盘上,统管大局。“坐”字与“作”是谐音,遂取了个别字“作”。
“这倒是个意外啊!别人都巴望着自己手里至信的人能撑场面,你倒好,反而便宜了手下。”罗平瘪着嘴说。
“大林已经跟了我好多年了,我比较了解他的能力。”
“如今,也算是上层人了,在接手的这件事上我想我也有表达一下意见,我倒是希望能让林霖接手盘面,他比较熟悉流程,如果别人接手不太好,我想您老也不希望看到不好的结果,是吧。”
二叔的口吻略微柔和,却透着不容商量的气势。
罗平顿了一会儿,“哦!那就随便了,过后我知会一声老杜就行!”
他站了起来,这意味着他也要离开了。
卞京侧手扶着罗平走下去了,临出门时还回头和我们笑笑,接着就是李段两位相继走人。
等他们都走净了,我才开口问二叔,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看这场面并不和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各怀主意。
他押了最后一口茶,拍了我一下,“走吧!这里不能多说!”
有人在门口等候,引领我们出门,二叔对那人说不用了,他认识路。
于是,我们沿着另一条路走了,完全不同于进来时的路。
关于这点是有说法的,每次进来和出去的路根本不同。
二叔说这是段老爷子的意思。
段老爷子说,干他们这一行的人身上都带有魅气,阴气,所以不能总在一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那样的话在路上会有鬼气沉淀,招致鬼魅,给沿路带来不便。
所以才要求我们这些人进来和出去要是一个环路,那就是一直往前走。
过了拱桥,出了中厢。
二叔说,这次差点被这些老狐狸算计了。
明面上做了上层人是好事,可实际上却是削弱了二叔的势力。
要我接手二叔的摊子,那就意味着,其他人都可以随时随地的挤兑我们的盘面,进一步压缩我们的活动范围。
看得出来,罗平支持的应该是卞京,而李逢春则可能和佟柏一起。杜,段二人就有点复杂,他们对眼前的事都是最清楚的,却没有异议。
一个貌合神离的组织,是什么能让他们至今依然捆绑在一起而没有生出更多的事端?
这次叫我来的目的,就是通知我准备接手二叔的地面,可是我回想起杜老爷子临走时回望了我一眼,他眯起的眼睛里还藏着很多的不解。
既然这里是五人会,为什么真正的老大是四个人,厅堂里却多摆了一张椅子。
二叔给了我答案,早些年确实是五个人,第五人就是杜建邦,是杜建国的亲哥哥。
可是杜建邦在四十岁那年突然发病离世,杜建国很是悲伤,一直耿耿于心,总念叨着如果没有哥哥,那天躺下的人就是他。
杜建国从来不说那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他身边的人说,在没人的时候,杜建国总会一个人划着小船到后花园的湖中央,一坐就是一整天。
后来,五人会的厅堂里就放了第五张椅子,椅子上摆放的是一个灵牌,上书兄杜建邦之位。
至于杜建邦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二叔曾经特意暗访过,结果毫无所获。
虽然听得很入神,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我还是保持了冷静,有一处怀疑,二叔为什么对杜建国泛舟湖中了解的这么清楚?
难道二叔的隐形手已经延伸到了上层人的身边了?
这不得不让我对眼前的这个人刮目相看,他的背后还藏着很多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这次泪冢的事,很可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
当时和我迎面而来的车里是不是有俞尧栋已经不能确定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洗刷,对车里司机的印象都开始变得模糊。
卞京身边的蒙面仔又是谁?会不会就是那个车里的司机,因为我们都见过他一次,所以才会蒙面。
二叔对这个蒙面人只是犹犹豫豫,也不知晓。我倒是希望他真的不知道。
出了中厅堂拐角处有条石板路,细小的石子密密麻麻铺排开来,侧旁是低矮的植被在石墙空隙里倔强的生长。
身体忽然不舒服,后背一阵皮痒。
我抓了几下,手指甲里都是血。背脊的皮肤变得松软起来,自己都能感觉的到。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二叔看我脸色不好,衬衫都湿透了,大滴大滴的汗流淌。
“这里……可能有……东西。”剧烈的疼痛袭来,像一阵乌云笼罩着我,挥之不去,压弯了身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在脑子里乱撞,心房心室正呼呼的往身体注血,清晰的跳动声在我手里飞旋。
二叔四处张望,很明显他比我紧张。
在离我们不远处有一座木桥,桥的另一端连着一汪死水。
是的,是一潭死水,池底已经落满了灰尘,早已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
水色也变得暗沉,即使有风,水面也不会晃动,到处都是落叶覆盖,保洁人也不来这边打扫,这里成了无人管理的角落。
气泡会从水下一个一个冒出来,发出“啵”的声响。
刚用棍子移开大片的树叶,另一片就会补充过来。好似故意的阻止我们看到池底。
“我们快走!”二叔背起我就跑。
我看着那潭池水越来越模糊,那里不同于其他地方。
靠近池子周围的树木纷纷枯萎,树干内部开裂,形成一道道疤痕,有点和鬼裂相似,同样都是不规则的裂纹。
这个季节已经是夏末,树木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早枯萎,只能说这个潭子有古怪。
当我们出了前厅,完成了一个环路时又回到了终点。
门口的人看到我们这样,赶紧跑来搀扶,“海哥,这是……”
“没事没事,我侄子有点中暑,先把他抬进车里。”大林也跑进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