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西珏的早膳永远都是清粥小菜，小小的碟子里青白的颜色煞是好看，我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当一个透明人，虽然我本来就是。

我基本是闻不到什么味道的，所以只能从公子西珏优雅的动作中看出其实他面前的食物是很吸引人的。

我不禁想到，每年公子西珏总会外出一次到两次，一次一月有余，而今年公子西珏还没有出过山庄。

思及此，我抬头望着他，轻唤，“公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行吗？”

他慢条斯理地从起桌旁的巾帕，擦拭嘴角，然后吐气如兰，却语带伤人，“你有和我商量的资格吗？”

我立马拉下嘴角，不满地看着他，虽说我的确什么都依靠他，但是他也不能把我说的一无是处啊。

不管他态度怎么样，我还是坚定地开口，“公子，下次您老人家外出的额时候能不能捎我一个？毕竟我轻巧又没有什么存在感。”

公子西珏想也没想，直接吐出让我绝望的字眼，“不行。”

接下来任我软磨硬施，公子西珏也无动于衷，兀自在修剪花草，修身养性。

山庄里的日子在我看来是极其无聊的，每日就跟在公子西珏身边看书，或者被他关在悟园，悟园里有一座池子，水很清澈，每次我被关在悟园鸢尾花上时，我就会去看池子里的水。

我只是一缕青烟，可是清澈的池水可以映出我的模样，只是一缕没有规则的青烟。

我觉得池中的鱼儿们是看得见我的，每次我把自己的身体浮在水面上时，就会有成群的鱼儿们游过来，在水中欢快的穿梭嬉戏。

公子西珏心思深沉，此时的他正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书，处理事情。

而我实在是赖不住无聊，我跑去找千月她们，千乔一直找不到人，我去千月房里的时候千月正在整理公子西珏的衣物，一会会送到公子房里。

我好奇地看着千月摆弄着手上的月白长衫，然后放在一边又去点燃熏香，让熏香的烟雾穿过衣裳，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子西珏身上是有香味的啊。

我围着千月，看看自己，又看看从香炉里飘出来的烟雾，觉得和自己长得真像，我慢慢凑过，看着烟雾开口，“嗨，我叫野媚，你叫什么？”

结果那烟雾也不说话，直接从我身边飘过，我再度开口，“喂，你和我是不是同类啊？”

结果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在说话，看来那烟雾并没有我这么运气好，也不能讲话，只是普通的香薰。

千月把公子西珏的衣物一件件地整理好，手法娴熟，温柔又耐心。

我绕到这边的梳妆台，沉木的梳妆台上并没有过多的饰品，只有一副精致的琉璃步摇和木梳，我不禁想，琉璃的材质难道不会很容易碎吗？

蓦地，我想起刚开始化成人形的时候问过公子西珏的那个问题，我说，公子，我现在好看吗？有没有千月姐姐好看？

当时公子还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风轻云淡地吐出一个丑字。

我把自己缓缓聚成人形，然后移到铜镜前，慢慢睁眼望向前方，于是时间像是静止在了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声响。

等回过神来，又把目光转移到那边的千月身上，千月一袭粉绿纱裙，裙摆几乎及地，发髻似新月，衬的她头上的珍珠如星炫目，温静的侧颜线条柔和，这一瞬，似乎全身都散发着圣光。

这样一看，原来镜子中的自己是真的丑啊。

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怎么看都怎么奇怪，我再次把视线转向铜镜，好吧，公子西珏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终究不过就是一缕青烟，化成人形也只是一坨烟雾，能够随意被别的物体打散。

而且，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空洞，连身体也是透明的，菲薄的一缕青烟。

顿时我觉得公子西珏对我是真的很好了，一天到晚附在他身上，有时还和他扯些有的没的，真是委屈他了。

心情有些沮丧，我这个样子的确也太难看了。

我跟着千月一路向公子西珏的卧房走去，路过回廊的时候见到了一只画眉，色彩斑斓，煞是好看，可是它似乎并不会鸣叫，偶尔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绝望的。

我围着它转圈，画眉蓦地就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待在枝头，我觉得它和悟园池子里的鱼很像呐，似乎都能看见我。

“画眉鸟，你叫什么名字？”

化成人形站在它面前，它静静地盯着我，也许我的样子在他看来很是不伦不类，过了好半晌，它突然张开了翅膀，冲我扇了扇。

“咦？”

愣然间，它就飞走了。

我气恼地看着它飞走的方向，以为还能交到一个朋友呢，结果又是我的自作多情。

等我转身，早就没见了千月的身影，回廊的朱红色柱子把我打散成一缕烟雾，我一路向公子西珏的书房飘去。

平时性情高涨的我在今天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

千乔此时正站在书房门口，一副恭敬的模样，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挥了挥手，千乔目不斜视就跟没看见我似得，我更是气恼，毫不犹豫就穿过书房的门，进到里面去。

然后才反应过来，千乔本来就应该是看不见我的。

一路向里面飘去，公子西珏一本正经地在看书，我凑过去，直接附到他身上，然后发现他正在看信纸。

最后的署名是临渊，而且窗棂上还站着一只纯黑色的信鸽，我便想到昨天公子西珏说的话，难道是有个外面的人给公子西珏书信了？

我跟在公子西珏身边很多年，熟读很多书经，可是信上提到的香烬门我却从未听说过，纸上寥寥几字，无迹可寻。

安好勿念，择日便归。

我撇撇嘴，择日便归，这个临渊多半就是千乔口中的大长老吧。

公子西珏拿出火折子，准备把信纸点燃，火光一起的瞬间，我立马化成烟雾窜到一边，我待在角落里的一株鸢尾上面，看着火光之中信纸燃尽缓缓而出的烟雾，心里惊魂未定。

好半晌，公子西珏才发现我的异常，转身皱着剑眉望着我，“媚儿，你过来。”

那火折子还未熄灭，依旧红光闪耀，我闭了闭眼，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小声开口，“公子，我待在鸢尾花上甚好。”

从来不知道我也可以这么文绉绉的，只是这样看来，公子西珏并不知道我害怕烛火这件事。

他也不恼我的态度，慢条斯理地吹灭了火，然后再度看着我，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公子西珏依旧定定地望着我。

瞬间我想起在镜子中自己的模样，顿时心情沮丧，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在公子西珏这样的仙人面前该是怎样的滑稽？

“公子，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我认为，每天面对这样的我公子西珏一定会觉得很隐忍。

“那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