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律师摇上车窗，面色铁青地继续开车，开得比原先快许多，仿佛恨不能即刻就到公司，不要再待在这狭小闭塞、一言不发的空间里。

车开到公司楼下，将欲下车时，黎冉叫住他：“刘律师……”话刚说出口，刘律师依然目视前方，打断她说：“我知道。”

语气里觉不出一丝温度。黎冉的嘴角又是一次微微上扬，玩味的笑意，眼皮随着眼珠翻的白眼轻轻合上又睁开。

二人急匆匆进大厅，在电梯门口等电梯，一旁同样等电梯的同事的窃窃私语他们都听在心里，看见刘律师走进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同事问道：“刘律师，汪总这事儿您清楚吗？”

这个披着一头长发的女同事平时和刘律师还算熟悉，也就这么问了，不等刘律师做声，另一名女同事插话道：“刘律师怎么会不清楚，他可是汪总案子的辩护律师。”

黎冉轻轻扫过身旁这些女人，不屑的没有用正眼瞧她们。刘律师尽管心急也心烦，但是毕竟是个绅士，听到两名女同事说这样的话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礼貌性的一笑。

上楼，刘律师径直走进汪居厚的办公室，曹慧见到黎冉到来，更加放肆的大声嚎哭起来，欲往黎冉身上扑，引得事务所里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咋舌。

黎冉伸出两只手，使曹慧没能径直抱到她。“咦……汪总怎么会娶她呀，整个一俗人。”

“是啊，泼妇刁民……”身旁几名女同事悄声议论，黎冉又听见不知道谁在反驳可这两个人说：

“你们懂什么，没准儿这女的就是像她自己说的这么惨呢，汪总什么身份，她估计就是待在家里花钱吧，汪总在外风不风流也未可知呢，哼。”

这人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另一人接着说道：“就是，我看我们汪总也算不得老实人，但凡做到这地位的，有几个是干净的？”

黎冉都听在耳朵里，手上在安抚着当事人，耳朵还留在身旁几个女人嘴巴上。

原先觉得曹慧有错的那女人又说：“要我说，还是他们本来就不般配，要不然人古人怎么就说要门当户对呢，看看汪总，再看看这个女人，门当吗？户对吗？汪总就是真像她说的那样，也情有可原。”

这女人说完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大为满意，等待同伴的夸赞。

另一名男律师也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听声音像是个年轻人，说道：“哎，我看也是，要说男人出轨，你们女人也有责任，要是自己老婆像情妇那么好，谁还出轨？”

接着又说：“我看这女的请的辩护律师倒和我们汪总挺配呢。”他身旁几个女人一阵笑声的嘻嘻哈哈的骂他不要脸。

黎冉心里轻笑一声。想来都是些新人，不认识她，也就不知道她原先在这里干过。

突然，这阵嘈杂私语、小声议论都瞬间停止，原来是汪居厚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手下的员工们见当事人老板出来了都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忙原先在忙的工作。

曹慧一见汪居厚出来便开始大骂，带着哭腔，汪居厚没有理她，径直看向一只手搭在曹慧身上的黎冉，眼角流露几分轻薄笑意、几分暧昧神态地缓缓说道：

“哟，黎律师，好久不见啊，这公司倒是好多年没见你来了。”

黎冉把搭在曹会身上的手放下，两臂抱在胸前，回答道：“汪总忙，记性不好了倒是，前两天法庭上才见了的。”

汪居厚哈哈大笑。“汪居厚，你好不要脸！我在家里安安分分，你倒有脸在外面养女人……”曹慧指着汪居厚的鼻子大骂道。

汪居厚瞥了她一眼，仍然没有理她，又把眼光落到黎冉身上。

黎冉道瞥了一眼刚才议论的几个新人，说道：“汪总近年来收人都是什么标准呀？怎么像是现在偏重外形多一点了呢，要我说啊，干律师这行的，还是要嘴的多。”

先前议论的几个年轻人吓得把头埋了下去。

汪居厚脸上的轻薄气还在，走近黎冉，凑近她耳边，小声到几乎无声地说到：“今天晚上闲了没有？”

黎冉面不改色，站在原地不动，倒是曹慧一把推开了他，拉住黎冉的手臂说道：“黎律师，还有半场官司什么时候能打，我一刻也不想看着畜生猖狂下去。”

黎冉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脸上闪过一丝疲劳。

严初醒来以后，黎冉的爸爸妈妈守在病床旁边，黎妈妈见到睁开眼的严初，连忙惊呼，随后说道：“老头子你在这儿看着小严，我去叫医生。”

“爸……爸。”严初的喉咙有些干涩。

黎爸爸面色凝重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严初，没有回应。严初又慢声问：“冉冉她是不是回事务所啦？”

“哼。”黎爸爸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出声。

“小严，我是很喜欢你这个女婿的，你跟我说实话，今天在车上你因为那盒香水居然出了这么大事，你和我讲讲，那香水是怎么一回事？”黎爸爸做到严初的床沿。

“爸……”

“你先别叫我爸，先给我说明白。今天中午我在你家阳台朝下看的时候看见你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一起进了对面楼，你告诉我那红裙子是谁！”

“爸……她是……”严初将欲解释，医生进来了，后面跟着黎妈妈。这段问答被打断，暂时搁置。

黎妈妈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黎爸爸大声说话的声音，进来以后皱着眉头没好气地朝黎爸爸说道：“你干什么呢，小严刚醒你说话这么大声给谁听呢！你那丫头就是遗传的你这毛病！”

黎爸爸没有解释，背过身去。

“妈，爸他……”

“行了小严，别袒护他。”

这一天艳阳高照，这一天太阳毒辣得似火在燃烧，这一天的申城同过去千万个日子一样，并无不同。

事务所里，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刘律师走到曹慧跟前，冷静说道：

“曹女士，这里时我们工作的地方，现在是我们同事正常上班的时间，您在这边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您也累了，先跟着黎律师回去，您和黎律师好好谈谈，您看行不行？”

曹慧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挡住了她光的青年男子，身体笔直，身上穿的西装也同他的身腰一般笔直无痕，瘦削的脸在背光阴影处更加立体，眉间一把剑。

她缓缓开口道：“小刘，你真是混得好啊，真是会做人啊，现在知道叫我‘曹女士’了。”

是的，从前刘律师为数不多的与曹慧的会面里，刘律师都是叫他汪夫人，后来又叫她嫂子，现在出事了，开始叫她曹女士。

“曹女士，我也想叫您一声嫂子，只是现在我们是对立的原告与被告的关系，还是这么叫客观一点。”

“小刘啊，我说你这个人，这么干下去，走不远的，现在不谈律师行，其他任何职业，要都像你这样死脑筋，都做不长了。”几分钟之前，汪居厚在办公室内这么对刘律师说。

“汪总，您和黎律师，怎么会……”刘律师眉头深锁，话语里满是无奈，说到一半便羞于说出口。

汪居厚大笑，道：“小刘啊，要我说，你不仅事业上走不远，要想组个家庭，也算难呢。”

说着，走到刘律师的身旁，拍拍他的肩，又说到：“这样，你不知道怎么办，那我教你怎么办，上司的话，总是要听的吧。”

刘律师不语，汪居厚接着说到：

“你呢，现在什么都知道也就知道了，她在家里都做了什么？你知道一年光是买衣服，她能买多少钱吗？可别看她这么哭两声就不知道事实轻重了。你，权衡权衡，考虑考虑，自己到底怎么做。”

刘律师依然沉默，静静听汪居厚的话。

许久，汪居厚又绕到他的另一边，凑近他的耳朵：“这要是黎冉本来就也要和她老公离婚了，你说怎么办好？这要是黎冉的老公也和我一样是个斯文败类，你说，又要怎么办好？”

刘律师一惊，看着汪居厚笑开时撑出的褶子，后背一阵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