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一听，脸色有些难看，看得出有些慌张，沉默了半分钟的样子。

刘律师催她说：“我现在得过去了，黎律师你要不要去看当事人？”边说，边看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紧接着又接到了汪居厚的电话。

“黎律师，你……？”刘律师礼貌地询问黎冉是否要同他一起到汪总公司去。

黎冉大梦初醒一般的望了望他，又扭头看了看黎爸爸，将欲说话。

黎爸爸开口道：“你去忙吧，严初我和你妈妈留下来照看。”里面的黎妈妈听见了连忙走出来，声音很尖地叫到：“黎冉！小严都躺在病床上了，你现在就要走!”

黎冉显出为难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走了，和刘律师一起急奔下楼。

“小刘你到哪了？”汪居厚再次打来电话。

“喂，哦汪总，我在路上了，黎律师和我一起来的，在我身边呢。我们马上就到。”刘律师语速极快地回答。

黎冉听见了，左手伸向刘律师，摆在他拿电话的右手跟前，刘律师把手机递给了她。

“喂，汪总，我。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黎冉话里不似刘律师那般十万火急，漫不经心地问。

电话那头的汪居厚听到黎冉的声音，反而淡定起来，转而气定神闲地坐下了，在电话那头说到：“哦，你啊，她在这边闹呢，你待会过来把她带走就行。”

“听说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的私事？”说到后面，黎冉轻蔑一笑。

开车的刘律师听到这话眼睛朝她瞥了一瞥，没有做声，继续开车。电话那头汪居厚的话依稀分明。

“也没什么，还是老一套，无非就是法庭上说的那些话，没什么稀奇。”汪居厚倚坐在转椅上左右轻轻摇晃。

“既然这样你还摆不平？用得着几个电话得催？”黎冉又是一声轻笑。

那头的汪居厚也是同样的轻声一笑，笑里掺着几分献媚，道：“哟，这不是就想等您这个辩护律师来好好开导她嘛。”

这话刘律师听得清清楚楚，也不做声，心里无尽的怀疑和惊奇，从汪居厚的语气里，他似乎预见了、也明白了最不想明白的事。

“别贫了汪总，这么说话未免有失您这‘总’的身份。”黎冉和汪居厚二人的对话，仿佛在相互推推搡搡，每一句都戳不中要害，无关案子，无关痛痒。

却也每一句都在刘律师心上腾起波澜。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爸妈走了吗，今天要不要过来？”直到汪居厚这一句一出口，让刘律师彻底心如明镜，也终于明白这场官司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拿它当官司。

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面色不改，心里却有十分说不出的感觉，惊讶、无奈、气愤、难以置信……都有。

黎冉也似乎被汪居厚这句话叫醒，意识到两人对话的不得体，但一想到上午要不是医院来电话，她就快告诉刘律师这场官司千丝万缕的关系了。一想到这，反倒坦荡起来。

“你的刘律师可在我旁边呢，去哪儿呀去？”说着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汪居厚拿下手机又是哼哼一笑。

黎冉把手机还给刘律师，车内一度陷入沉默，死一般的安静。

最终，还是刘律师先开口了：“黎冉，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刘律师依然目视前方，镇定地开车，只是放慢了速度，不似先前那么着急。

刘律师的话，显然在黎冉的意料之中，黎冉侧头看了看刘律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缓缓开口说到：“黎律师这么聪明，干这行这么多年，不，就算不干这行，眼光也是毒辣的，刘律师怎么想的，事实就是怎样的咯。”

刘律师一个急刹，把车停靠到路边，摇下窗户，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猛地吸了一口，扭头向窗外突出一大口白烟。

眉头微微皱起，倒不是因为这事，只是车窗摇下以后太强的光亮刺得他眉头微微皱起。黎冉坐在副驾驶上等待刘律师开口说话。

“这场官司你们怎么计划的？接下来的半场，怎么打？”刘律师用了“你们”。

“接下来，接下来就是让原告赢啊。”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现在恐怕只能是原告赢了。”刘律师又吐了一口烟，接着说到，“汪总的夫人，曹慧，是特意找到你的吗？”

“是。”现在的局面仿佛变成了一问一答。

“她知道你和她，以及和汪总的联系吗？”

“不知道。”说着，一股轻微的气从鼻子里哼出来，“她能知道什么？这种女人做的最聪明的事情，怕就是要离婚这个决定了。”

刘律师扔掉手里的烟，转头朝向她：“你的老公呢？你也是有家庭的，今天严初出了这样的事故，你还能安得下心和我说这些话？”

黎冉沉默。

刘律师接着说到：“我们做律师的，为人打官司，辨是非，求公正，打丑恶，今天你在做什么？你在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一种人！”

他有些激动，气愤之情溢于言表，太阳穴处的青筋分明可见，眉毛生得清秀又有力，眉间透着为人正气、轩昂气宇。

黎冉笑道：“我在这行做这么多年的看法，今天中午在办公室我也和你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有我的苦衷，做点不让自己为难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苦衷？黎冉啊黎冉，我从前是很敬佩你的，很聪明的一个人，在这行里不多见的一个思路清晰、满腔正气的女律师，可是我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我敬佩的同行，也在低头。”

他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也没有什么想要解释，我只能说，你能保持这样的本心，很厉害，我可惜，只可惜在我生成个女人，不是男人，你不懂的是，女人要比男人更多的低头。”

她直视前方，看车水马龙，看左右立起的幢幢高楼。

“你有本事就出来啊！算什么男人，当什么老板！你倒是带着你养的贱人一起上法庭啊！带到公司让你这些手下见见啊！”

曹慧发了疯一样地，同时也同大多数愚蠢女人一样地，站在人群的中央大声吼出这些话。

而她比常人更加愚蠢就蠢在她连自己口里说的丈夫养的贱人的影子都没见过，或者说，见过，却蠢在不知道贱人是谁。

楼下的安保上来赶她出去，汪居厚叫人住手，不用动她。旁边的员工们不知所措、满脸疑惑地窃窃私语。

曹慧停下接黎冉的电话。

不等黎冉开口，就一片哭腔地喊道：“黎……黎律师，我们都是女人，我的苦你知道，你……你千万要帮我打赢官司……”

“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