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杨书婠忽然从梦中惊醒。她又一次梦到了楚家的大火，梦见了阿怜。

其实楚家出事的这一年了，她几乎天天都会梦到这一场景，想摆脱而不得。

杨书婠伸手摸了摸，才发现额头上全是汗，连头发都略带湿意。

杨书婠深吸了一口气，下床，走到了桌前，倒了一杯茶，猛的喝下。

久久才平复了心情。杨书婠又想到了阿史那羯灵早上和她说的话:“当年芳儿身死，你千里迢迢将她的尸骸从长安带来北漠交给我，为了这份情，便是天大的事，只要你开口，我也会帮。”

想到这，杨书婠无奈一笑:阿史那羯灵，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楚家火灾的真相，恐怕你会恨我吧。

第二天，杨书婠来到了杨文的军帐内。

“儿臣，参加父皇。”

杨文没有看杨书婠，而是一边练着字，一边说道:“起来吧，朕还要在雁门多待些时日，明天让慕容封先送你回长安吧。”

“为什么？”杨书婠显然没有料到杨文会这么说，一脸惊讶地问道。

杨文并没有直接回答杨书婠的问题，而是笑了笑道:“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杨书婠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果然是要对慕容元下手。”

“这一次我可以看着你的面子上，不对慕容封下手，但慕容元我是无论如何一定要除的。你若不想让慕容封送你回长安也可以，我刚好可以把他和慕容元一起解决了。”

杨书婠不解道:“我不明白，您可以放过慕容封，为什么不能放过慕容元呢！”

杨文搁下了手中的笔，看向杨书婠:“你错了，我并没有打算放过慕容封，只是看着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饶他一命。至于慕容元，他的本事你也见到了，以一抵十。若有一天慕容氏真的要谋反，他将是我的心腹大患，我必须要除掉他。”

直到这一刻，杨书婠才明白，尽管慕容晃已死。但杨文没有一天是不记恨慕容氏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迟，杨文对慕容氏的记恨也一天比一天深。如今慕容氏是否真的有谋反之心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文再也容不下慕容氏。

杨书婠答道：“是，我明白了。”

翌日，慕容封护送杨书婠回京。

而慕容元和其他慕容氏的亲兵，则在他们在返回并州的途中，于桃花谷偶遇一伙“劫匪”全部命丧于此。

那一日，桃花树下一片血红，地上的桃花伴随着鲜红的血迹，一同渗入土中，中血腥之味弥漫数月不散。

而这样的惨剧，当慕容封从长安回到并州的那一刻才知道。

此番一战顺利解决。长安城内一片繁华杨书婠悄悄潜回相国寺，三日后，便以旧疾复发为由，赶在杨业回京前提前回到宫中。

杨书姻坐在床榻旁，她看着此刻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杨书婠不免有些难过。

原来杨书婠生来肺络受损，患有咳血之症。

这么多年下来，原本病情已经快要被抑制住了，谁知这一趟雁门之行又复发了。

“你还不肯放手吗？”

此番雁门之行，由于杨文的刻意压下。所以京中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只是因为杨书姻是杨书婠的长姐，所以杨文飞鸽传书将这件事的始末告诉了杨书姻，希望她可以劝一劝杨书婠。

杨书婠摸了摸依然隐隐作痛的胸口，低下的眼眸，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姐姐你不会懂的，你和姐夫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根本没有爱过他，当然你也没有爱过其他任何人。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他就是我的命，没有他我就像是死了一样。我爱他，对于他，我决不放手，除非我死。”

杨书姻听到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为长姐，她太了解这个妹妹的性格，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不会放弃。原本杨书姻还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劝杨书婠，劝她放手。

可如今看来这恐怕是不可能的，然而面对杨文的吩咐，杨书姻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试试。

“婠儿，你知道的，你根本不可能陪慕容封白首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苦给他希望了。”

杨书婠握紧了双手，长长的指甲陷入肉中，一片鲜红，疼的却是心:“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伤疤才刚刚长好，你为什么非要来揭它。不能陪他白首，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可我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可为什么你还要打破我最后的幻想，非要把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摆在我的面前。为什么？”说着说着杨书婠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猛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婠儿，婠儿。”恍惚间，杨书婠只觉得有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一直呼喊着她，轻飘飘地，很快便没了知觉。

并州，秦国公府，书房内。

慕容博一身素服端坐在桌案前，遭遇丧子之痛，慕容博已经几日未曾安眠。深邃的目光不再，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位孤苦的老人。然而当他一开口所有的威严，贵气仿佛一瞬间又全部出现。

“封儿，你临去雁门前，为父是如何嘱咐你的，你忘了吗？”

慕容封重重跪在地上:“儿身为兄长，却没能将三弟平安带回，是儿的错，儿任凭父亲责罚。”

慕容博看了慕容封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慕容元身死，慕容博固然伤心。然而慕容元终究只是庶子，慕容博再伤心也不会因为一个庶子，而去过分苛责嫡子的。更何况慕容封还是慕容博最疼爱的儿子。毕竟慕容封一身的傲气，像极了年轻时的慕容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