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白日，然而无垠殿内，重纱覆地，半点阳光不透，犹如黑夜一般。

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有杨书婠和燕霖两人。

燕霖站在杨书婠的身后，为她盘挽发髻。略带疑惑的问道:“殿下真的决定去雁门了。”

原来就在数月前，公主芳诞刚刚结束之后。不久，雁门便传来战况，北漠王之子阿史那羯灵亲自出兵，攻打雁门。随后杨文便举行了祭天仪式，宣告亲征。然而，北漠狼军骁勇善战，中原诸将又久久未战，终究败下阵来。于是杨文被围困雁门，先后召洵临侯次弟邵云轩和秦国公两子慕容封，慕容元带兵前去雁门救驾。

杨书婠手执一只珍珠步摇，在头上比了比，之后将其递给了燕霖，示意燕霖将其插上。随后才不动声色地说:“父皇雁门之行，带兵十万，纵然战败折损过半，也还有五万。更何况洵临侯手握守京师十万禁军。如此难道还不能击退北漠狼军吗？既然可以击退，又何必在命秦国公派人救驾。更何况慕容封不是秦国公世子，若真要秦国公派兵救驾，也应是让慕容成带兵前往雁门。这才名正言顺。”

燕霖替杨书婠插上了那串珍珠步摇，一面为杨书婠整理头发，一面听着杨书婠的话。

杨书婠并没有直接点名自己话中的含义，然而燕霖久随杨书婠左右，深知其心意，又怎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未尽之意呢！

“殿下的意思是，皇上并非想找二公子前去雁门救驾。而是想以救驾之名，借北漠王之手暗中除去慕容博手中的兵力。如今大公子为质，留在京城，只可以压住慕容博一时。想要从此都高枕无忧，便只有彻底消除慕容博手中的兵权。若以帝王之尊下旨绞兵，只会引起慕容博的嫉恨，到时，也许会适得其反。可如果由北漠出手，一切就不一样了。身为臣子，帝王有难，怎可不救，就算战败折损兵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何况如果能借此，除去慕容封和慕容元就更好了，毕竟他们是慕容家族武功兵法最出众的儿子。”

燕霖透过镜子，看见杨书婠上扬的嘴角。杨书婠拂了拂耳边的碎发:“果然是越来越清透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父皇想要除去的从来没有慕容元，而只有慕容封。因为尽管他并不是慕容家最出色的儿子，但是他有慕容家其他人都没有的野心，他不会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臣子，不会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慕容博终究老了，如果没有慕容封的襄助。就算有心也难成大业。”

燕霖梳头发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常态。

“你方才失神了。”

“殿下，奴婢方才只是在想，在想。”燕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不该说，不免有些支支吾吾。

杨书婠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于是说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奴婢方才是在想，既然殿下知道二公子的野心，为何还想要嫁给他，毕竟他图谋的是您父皇的江山啊！”燕霖认真的说道。

杨书婠对镜，戴上了一对点墨飞云的青瓷耳环！

笑道：“你方才也说了，这是本宫父皇的江山，却不是本宫的。怎么，难道你不觉得皇后，比公主听起来，更有气势吗。”

燕霖看着这样的杨书婠，一时竟有些感到害怕。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杨书婠和慕容封在他们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就为对方所吸引。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样的人，他们骨子里都有着对权力的迷恋和追逐。

杨书婠敛了笑意：“不过本宫倒是很想知道这么好的主意，究竟是谁替父皇想出来的。”

“奴婢听说，好像是司空大人。”

“陆旭，本宫这个老师，还真是有本事。”

“殿下的意思。”燕霖听出了杨书婠的言外之意，试探性地问道。

“算了一切等本宫从雁门回来再说吧！”杨书婠摇了摇头。

燕霖看着杨书婠，有些担忧地说：“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私出长安终究是犯宫规的。”

“这个嘛，本宫自然有办法。”杨书婠露出了一个十分自信的笑容。

“殿下的意思是？”燕霖看着杨书婠这么自信，不免有些生疑。

杨书婠起身，一下子拉开了重重纱幔，阳光一下子便照进了无垠殿。

“本宫明日便会向皇后请示，说本宫愿入相国寺斋戒数月，替父皇祈福，替大业祈福。随后本宫再从相国寺离京，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不过在此期间，就要你做一做本宫的替身了。”

“是。”燕霖行礼，应答道。

三日后，杨书婠便入相国寺祈福，第二夜她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趁着夜色便离开了相国寺。

杨书婠身着一袭黑色衣群，外套红色对襟长衫。满头秀发用红色丝带轻束，驰于马上说不出的凛冽与肃杀之气。

杨书婠一路上快马加鞭。还时不时的施展轻功借力，不到一月便到了雁门。

从长安城出发向北行进，越靠近雁门便越荒无人烟。一路上就算偶然遇见几个人，也是从雁门一代逃出来的，毕竟此时双方交战都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此时，若是还有谁连性命都不顾，也要赶往战线，恐怕也只有杨书婠了。

雁门关外，营帐连绵十数里，杨书婠一下子便认出了帝君杨文的营帐。因为在这成堆的营帐中，只有这一顶是明黄色的。

杨书婠不顾驻守在外的将士的阻拦，强行闯进了营帐。只见营长中，一中年男子威严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身旁还坐着另一位少年。洵临侯，邵云平之弟邵云轩。

杨书婠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儿见到邵云轩。不由一愣，没过多久才恢复常态，微微一笑，行大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见状邵云轩，也忙着起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师兄客气了。”杨书婠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