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你冷静点！”听见老吴这样说，我有些生气，怎么可以这么不理智！虽然一开始对老吴他们家的事，我是有些不上心，包括老李也是，自从那天把他从阳台上救下来以后，原以为他已经想开了，淡忘了，没成想，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人就是这样，总是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好的结局的方向去想，去思考。是啊，人救下来了，人没死，没死就好。

我们就这样，包括治安也是，所谓的专家也是，在楼下，在身旁，在背后，当那个人以生命作为要挟的时候，我们才开始不得不正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怕他死，说不出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人还是不能死的，生活总比寻死来的自然，来的理所应当。

所以，我们费尽唇舌，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和伎俩，把他救下来了，我们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寻死，跳楼，上吊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我们只关心眼前的他，不再自尽的他，却似乎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他的立场想过，思考过，为什么，他要从那么高的五楼，跳下去。

没有人，没有人这么想过，之后也没有人这么问过他，包括我，包括专家，也包括老李。

我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一厢情愿地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对于老吴来说，苦难还是苦难，悲哀还是悲哀，当初因为吴周的一句所谓的承诺，自己下了阳台，后来支撑着自己等待，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也是吴周的那一句保证。

可是，没等到，他苦笑，早应该猜到的，可他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这么骗着自己，这么骗着儿子，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的本钱似乎已经都没有了，没能再体面地活着了，找不到工作，救不了儿子，朋友躲避，亲戚疏离，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空有无用而尴尬的安慰，但是真正的感同身受，而今才发现，那才是不存在的东西。

于是，再拿起农药的那双手，不知不觉开始颤抖，那一日高楼望下的场景，已经变成了死亡的恐惧，深深埋在心里，再一次寻短见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开始选择拒绝。

果然，吴周是对的，而今的老吴，已经连寻死，都已不能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表情，听完老吴说的这些的，旁边的老李听得默不作声，一张银行卡紧紧握在手上，早已沾满了汗渍，他看看我，努努嘴，意思我已明了。

我一下不知再说什么，现在唐突拿出钱来给老吴，总觉得少了些诚意，现在的老吴，比起钱，似乎还需要更重要的东西，不止是儿子的腿，他的心，其实也已经伤透了吧？

再斜眼看看床上的吴刚，他还是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不知是太热捂出的汗，还是眼泪，我只看见那被子的一端，已经湿透了。

不想叫醒他，我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那张信用卡，里面原就有一些钱，不多，加之老赵刚短信来说，他的钱也已经打进我的卡，这些给吴刚垫付住院费应该够了吧。

“那个专家，我已经联系到他了。”我没办法，这时候我和老李，谁出面帮他，其实都不合适，老吴刚刚，确实被我们伤了，“他说，确实出了些状况。”

“什么？”果然，老吴一听说专家的事，眼睛就是为之一亮，看来他还是抱着那么一线期望，“那，他怎么说？”

“他说，法院里和他本来有关系的那一位，最近出事了，被开除降职了，也说不上话，真的要上诉的话，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对你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不好意思再见你了。”我继续编着胡话，不知道吴周听我说这些，会有什么影响。

不管了，我现在也是在救人，就许他骗人，不许我蒙人了？反正现在老吴也联系不上他，我就随便说呗，说破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这有什么关系？他是好人，我不会怪他的，有这份心就行了，我已经能够很谢谢他了，你跟他说，这件事别放在心上，哦不，他家在哪，我就登门去谢谢他吧。”眼见老吴的语气开始和缓，我心慢慢宽了。

“老吴，你不在意就好，我过会再跟他说，他现在在国外有个会议，短期内可能不能回国了。”我真是越来越能编了，“但是你别担心，他也跟我说了，虽然没有把握帮你告赢那个什么钱老黑，但是你儿子腿脚受伤的手术费，他可以帮你出。”

“这……”看着老吴开始犹豫，说实话，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么大的好消息，又来得如此突然，这个老吴现在一定是懵的。

我也是懵的，我怎么把住院费说成手术费了，住院费还好说，我真是一急了就会说顺口。还好现在老李可能已经在窗口帮忙缴住院费，不然他现在如果在现场的话，非给我吓出病来不可。

吴刚这腿伤得不轻，还是二次伤害，动起手术的话一定是不小，老赵的钱加上我的钱，一定是不够的。

老李之前，虽然说会帮忙看着出一点，但是，都是我的错，我口误了，现在澄清的话，不知道老吴又会怎么想，但是现在如果不澄清的话，老李待会知道了的话，那又要出大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