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最神奇的地方，生命的开始与终结都在这里，一半阳光一半阴暗。

特护病房里，满目的白色，压抑充斥着每个人的胸腔。

沐向清已经昏迷半个月了，病房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面色阴沉的老者。他的身后站着五十多岁的老管家。楚烽桦靠在门外的墙上吸烟，头发杂乱，胡子也很久没刮，一点儿也没有平常的样子。

“噔噔噔噔……”电梯转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素枝来到病房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那个颓然的身影，让她有想落泪的冲动。

楚烽桦微微右挪，让素枝能开门进去。

“爷爷，他怎么样了？”素枝急切地想要知道沐向清的情况，他昏迷半个月她才从一个朋友口中得知。马上请了假跑过来。

“情况不太乐观。”老者没有做声，身后的管家替他回答道。

素枝伸手将头发挽至耳后：“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望着老者，询问他的意思，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管家才对着素枝低头行了个礼：“小姐，借一步说话。”

素枝随着安叔来到外面，路过楚烽桦，素枝的身体不自然地僵了僵。

“小姐，老太爷的意思是不让你知道这件事，但你竟然从别的渠道听说了，我也就将此事的缘由说给你知晓，也好提防小心。”安叔面色极其严肃。

在素枝的映象里，这位管家脸上从来都是温和的笑意，不曾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不过想到沐家唯一的香火已经昏迷了半个月，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就释然了，点点头等待着安叔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伤害少爷的是月家人，月家不用我介绍，小姐是清楚的。本来以少爷的身手，月家人要伤他是很困难的，可是前几日，少爷为了一批货，受了伤，又被楚少爷抓着打了一顿，这才让月家人得了手。”安叔推了推眼镜，缓缓说出沐向清受伤经过，却又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细节。

比如说，楚烽桦为什么会打沐向清。而牵出月家，素枝自然是不会揪着细节不放。

“月家人。果然又是他们，向清不知何时与他们做个了断。”素枝此时的模样，与学校里的她大不相同。自有一股盛气凌人和坚韧。

“小姐，你该回去上课了。”安叔看着素枝的眼里隐隐流动的杀气，出声提醒，老太爷可是交待过，不能让小姐卷入这件事。

素枝本就聪明，安叔的提醒又毫不掩饰，想装傻都不行，只好收起脾气，踏着高跟鞋回学校去了。

素枝路过楚烽桦三次，他却一次也没有仔细打量过她，不过素枝现在的模样，与当年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就算仔细打量，楚烽桦怕也是认不出来的吧。

安叔回了病房附在老者耳边，把素枝的反应向老者叙述了一遍。

“意料之中，她总是这么急切地想要和月家脱离关系。”老者叹了一口气。

“老太爷，那……”安叔欲言又止。

“你想说阿槿？”老者接过他的话头问。

安叔点头：“我们从找到素枝的那一刻起，就在心底给阿槿判了死刑，只有少爷一直坚信阿槿也还活着，如今证实了，那孩子确实活着，我们是不是……”安叔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后面的话需要老太爷来定夺。

“不用，从向清的态度来看，阿槿现在的生活不错，不要把她再带进来了，等向清醒过来，对于阿槿，他自有主张。”老者的声音了有一丝疲惫，他也许真的老了。

夜幕很快降临，老者与管家都回去了，楚烽桦也因为局里有事下午就走了。此时特护病房中，只有沐向清安静的躺在床上，当然，在看不见的地方，罪和孽一定在沐向清身边。

门悄悄被打开，素枝露出一个脑袋探了探屋内，发现没有人，才蹑手蹑脚地进屋。

“罪？孽？”素枝轻声喊道，话音刚落，两个鬼魅的人影现在素枝眼前。

“小姐。”两道声音一样阴森，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罪的声音比孽还要更冰冷深沉些。

“我要回月家，这件事必须有人去解决，少爷醒了如果问起……”说到这儿，素枝顿住了，情绪似乎有些悲伤：“算了，如今阿槿活着，他怕是再不会关心我在哪，是生或是死。”

罪和孽听她这么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这些事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

素枝又坐到床边，看着沐向清，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向清，谢谢你救了我，让我偷了八年过活。虽然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为了阿槿，但我还是谢谢你，今天，我见到烽桦了。你知道的，月家人不会罢休，所以我打算回去。烽桦，你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让他一直以为我死了，这样比较好。”

素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变成了呜咽，但是只有一小会儿，素枝就停止了悲伤。拿着手里的东西走了。

素枝前脚刚走，沐向清就睁开了眼睛，露在外面的右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差一点，刚才差一点他就要忍不住伸手拉住素枝。

素素，对不起，为了阿槿，我只能这么做。沐向清又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道歉。他难以想象，如果素枝真的回不来，那么半个月前才得知素素还活着的楚烽桦会怎么样。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太残忍了，素枝是一个那么可爱善良的姑娘，纵然她有坚韧的性子和不凡的身手，可她仍是个女子，仍然需要被人护在怀里。 眼角不知不觉有些湿润，素素，倘若你死，我让整个月家给你陪葬。

这里发生的一切，夏槿阳都一无所知，她还是上课下课，为了顶层的尖子班努力着，唯一的波动便是日复一日清晰的恶梦。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了，恶梦不再是单纯的小女孩浑身是血地质问她。

梦里多了很多人，还有纠缠不清的事，可是她理不清，每次醒来只是很恐慌，根本不记得梦里发生什么事。

而这些梦，一天比一天可怕，好像预示着，她将会遇到什么比梦中更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