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老吴来的？”

我这屁股还没坐下了，吴周倒是先开口了，我不由得愣了，这还没开口呢，怎么就猜出来了？这是我脸上写着的吗？我心中不禁对面前这个专家愈加敬佩起来。

“是。”既然对方开门见山，那我也没什么理由藏着掖着了，“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还是没忍住，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为了老吴的事情来的？

“我也可以是来找你聊天的啊？”趁着他似乎还有心情回答我，我索性先开口了。

他笑笑扶扶眼镜，面前的咖啡还有半盏，他只是用勺子轻轻勾晃，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吧，要一定要扯上关系的话，无非也就是那一天人民大厦的案子的原因了。”

我点点头，不错，如果不是那一天我根本见不到眼前这个人。

“如果说，你从那一天回来，觉得我这个人蛮有趣，想认识我的话，完全可以当天或者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我，没必要等到这几天才联系我的。”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洒在桌面上，一片金黄。

“那是之前，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狡辩道，不过确实是，如果吴周不关手机的话，我本可以早几天联系到他的。

“我说老张，没有你那电话轰炸，我也不至于关机号码，说到底还是我受损失的，你看我现在，手机号码都换了。”吴周没好气地说道，“原来那个号码我给你搞得都快放弃了，一天几十通，你是多急的事要这么找我？开始我看是陌生号码就挂了，我这人就这个脾气，不认识的号码多要命我也不接。”

“……”对于吴周这个怪癖我可真是闻所未闻，要不说人家是专家呢？杂志里是每个人才都有自己的不为人所理解的小毛病，也许吴周就是这个毛病？

后来和他深交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这老头也是，别看在外头是专家，其实在犯罪现场的谈判之外，他跟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眼花贪睡懒惰这些毛病一样没落，而且耳根子还特别软，经不住别人求他的。

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吧，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说是什么是他当年的初中同学，多少多少届多少多少班都没错，寒暄了半天又说，什么最近儿子结婚买房子，什么首付还差二十万啦，要老同学帮帮忙啦什么的。

我的天，这来历不明的电话，要是老李，这说破大天也不会给他半毛钱的，老赵倒是能和那骗子聊个一下午，不过最后是骗子受不了先挂了电话就是了。

我说这吴周怎么这么缺心眼呢？哦，你面也没见，就冲人家报个家门你就把钱给人家汇过去了，后来同学会一问，才知道压根没这个人，回来被家人一顿数落。

不过好在家境不错，二十万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让家里揭不开锅，报警以后骗子也没抓住，这就算个教训了，也就是从那以后，吴专家就再也没有接过陌生电话。

上次估计是老吴那几百通的电话给他逼急了，就直接关机了，我这次估计也是恰巧给他不小心按了接听键，接上的。

“好吧，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老吴的事情来的。”不拐弯抹角了。我直接道破了来意。

“老吴？哪位？”看他一脸想不起来的样子，我倒是有点不爽。

“就是人民大厦那位，五楼阳台那位。”我没好气地解释道，他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哦，你说那跳楼的那个？他现在怎么样了？”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了，我看着吴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怎么还问人家现在怎么样了？你都不帮人家了，人家现在能好过吗？

“不怎么样，儿子瘸了，他自己倒是到处跑，忙得没边，可怜得很。”我低下头叹了口气。

“不跳楼了吧？”

“跳倒是不跳了，也没听说他还要寻死的。”我奇道，他怎么部问他儿子怎么瘸的？

“哦，不跳，不跳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手下劝出的寻死者的不再寻死率还是百分之百，我还以为上次那个方法不成呢！没想到还挺管用！”听着吴周这说话的语气，我怎么那么想揍他？

“人家儿子残疾了！他现在找不到该负责的人！他很可怜！”我大声地打断吴周的话，我有点生气。

“很可怜？很可怜你就去帮他啊，你来吼我干嘛？”他倒是一脸无辜，要不是这是公共场合，我真想把眼前这咖啡泼他脸上！

“我吼你干嘛？你不是说过要帮他的吗？你说你是他老乡，你说你认识很多人，你有很多人脉可以帮他的！”我质问道。

“我说过吗？”只见吴周靠在沙发上，咖啡已经喝完了，他就那样看着天花板，眼珠转啊转的，似乎真的在想什么？“哦，你说我在现场跟他说的那些话啊？唉，我骗他的，没想到你们还当真了？”

“那吴三叔呢？那不是你爹吗？”

“什么吴三叔？我那是顺着他说的，他说几叔就几叔呗，他说吴四叔，那我爹就是吴四叔咯？再说我爷爷当年就生了我爹这一个儿子，我爹也不可能叫吴三叔啊，你说是不？”

“那莲花镇吴家村？你家也不在那？”我不死心，追问道。

“警方提供给我的资料，那个什么老吴家就在那，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就当真了，那我就顺着他说咯？毕竟我的任务是把他劝下来不是？箭在弦上，哪能管那么多？”吴周解释道，不过这个解释其实也可以说得通，不过放在当时那个环境，他那么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换谁谁都会生气的吧。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又是随口一说！”不知怎么的，当时我的火气瞬间就被吴周的那句话给点燃了，“你如果没有想要帮他的想法，你干嘛给他许那么多承诺！你干嘛给他希望！你干嘛要耍他一个老实人！”

我记得我当时几乎是要站起来拎起了那老小子，惊得四周客人纷纷离座，好像把服务员也惹来了？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我觉得那时候我是冲动了。

“老张，张诚！你冷静点！撒手！”吴周没有冲我动手，他把我的手推开自己依旧是整整衣襟，示意周围的人不要惊慌，说俩人闹着玩的，然后又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你干嘛呢！撒羊角风呢！神经病啊你！”他看着我，勾起了二郎腿，咖啡杯已经空了，“随口一说，我要不随口一说他老吴现在就是一捧灰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