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天快黑了。”

“嗯。”顾九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陪我四处走走罢。”

跟在陈慕轻身后，顾九歌觉得有些疲乏。回想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若是当初只留在天池，不下人间就好，小逸……女娲应该会尽力将他送到自己身边。

不过，依苏慕尧的性子，应该会找上天界的吧。叹了口气，顾九歌发现自己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不由得苦笑一声。

又看向陈慕轻的背影，其实与他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也未尝不可，小逸若是放不下缥缈，也由他去，不过闲来相聚一番，也就是了。慕轻若是非要报仇不可，那就助他灭了南赡。

顾九歌站在原地，不由得一阵骇然，自己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发觉体内一直被压抑的树妖元神蠢蠢欲动，顾九歌皱眉，势要想个办法将其赶出，若是她再次控制不住，又要牺牲谁？慕轻虽是进步神速，现在已经勉强能与南赡四帝中的一个一战，却较之前世相差甚远。

唯一能阻止自己的，便只有小逸了。

“师傅？怎么了？”见顾九歌没有跟上来，陈慕轻停下了脚步。

看着他手腕上的绿环，顾九歌开口：

“挺好看的，戴着吧。”

陈慕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腕，点了点头，得意的晃了晃手腕，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虽已日落，大街上反而更加热闹，说书的，卖货的，耍把式卖艺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行走速度也十分缓慢。

陈慕轻害怕顾九歌被人群挤散，犹豫着抓过了顾九歌的手。顾九歌的眼睛淡淡一扫，扫得陈慕轻心里直发憷，装作没看见，直往前走。脑中搜索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顾九歌喜欢。

他不想回丞相府，那个萧珺太过诡异，每次靠近她都有些不能控制自己，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陈公子，顾姐姐！”

无巧不成书，陈慕轻正想着，便听到了萧珺的声音，暗自叹了口气，，抬头见萧珺在重重人群的阻挡下，仍能快步跑过来，可见功夫不低。

“哥哥正陪着北蘅公主，没空理我，我可无聊死了。”见到二人，萧珺似十分开心，一边抱怨着，一边自然地挽上陈慕轻手臂，后者身形一闪，便与顾九歌换了个位置。

萧珺收手不及，刚触到顾九歌衣衫，右手便如被灼伤一般，痛得她连忙收回手。铁链有些瑟瑟发抖，像是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心生恐惧，甚至有几分想要逃离。

萧珺假装无事，脸上笑容依旧，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右手藏在身后，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陈慕轻紧皱着眉，似乎十分痛苦。

又是这该死的响声，陈慕轻甩了甩隐隐发疼的头，眼前一片模糊，只想赶紧离开，于是拉着顾九歌撞开人群一路狂奔。头越来越疼，似万虫噬骨。脚下一空，竟生生的摔倒了地上。

“慕轻？”顾九歌的声音传来，唤回了陈慕轻的一丝清明，随即被痛苦所吞噬。陈慕轻死死拽住顾九歌，像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恍惚间听到一细微的响声，陈慕轻抬头看向顾九歌无表情的脸，正想说些什么，却晕了过去。

顾九歌盘腿坐在陈慕轻身旁，念着咒文，陈慕轻右手上的手环发出淡淡的绿色的光芒。

“这是怎么了？”袭予跑到两人面前，推了推陈慕轻，又看向顾九歌。

“想是师弟贪快，一不小心乱了真气，从而晕厥过去。”顾逸峰将陈慕轻负于背上，走在顾九歌身后。

袭予点了点头，虽然看陈慕轻的这个样子，不像是什么真气错乱，但是既然逸哥这么说了，就应该不会有错，因此小跑两步到了顾逸峰身边，因为他背着陈慕轻，不方便挽手臂，袭予鼓了鼓脸颊，自个儿生着闷气。

回了萧府，顾逸峰先把袭予哄回了房间，又安顿好了陈慕轻。等回到了顾九歌的房间，才轻扶起她的手臂，掀开了白袖。

手腕上赫然一片青紫。

“师傅当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受了伤也不知治疗。”顾逸峰手心聚起柔光，笼着顾九歌手腕。语气中自然有几分责怪之意。陈慕轻手劲未免太大了些，腕骨都碎了。

顾九歌眼中划过一丝窘迫，陈慕轻此番变化突如其来，她只顾着追究原因，却把这事忘了，见顾逸峰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偏了偏头：

“小伤而已，无碍。”

“积小成大。”看了看顾九歌，笑道，”袭予贪嘴，吃坏了肚子，徒儿趁机寻到静女送回了缥缈。倒是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岚苍并未派任何人下山。”

“我知道。”

“哦？”顾逸峰拢好顾九歌的袖子，听着陈慕轻房间里传来的响声，不由得一笑，隔壁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

“晚些时候，你再入一趟皇宫。”顾九歌阖目，疏延这大半天都未见踪影，不知又在计划些什么。

顾逸峰正要说话，忽见窗外紫光闪了三下，见顾九歌没什么动静，便站起身来，站到顾九歌身后，扬声道：

“进来。”

紫光透过窗入了屋内，从中渐渐现出一人影。

“小仙见过天君、青帝。”传令星官行了大礼。

“何事。”顾逸峰双手负于背后，示意他起身。

“回青帝的话，天帝特命小仙下界，请天君大人上殿，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顾逸峰说完，见传令星官仍立在原地。知他受命，非请顾九歌上天不可。

这星官看着面生，估计刚成仙不久，不知师傅脾性，天帝怎派他来了，难不成，真出了什么大事？

“去罢。”传令星官仍木在原地等待答复，顾逸峰只好出声提醒。传令星官听了，才化为紫光，渐渐消散。

屋内静默无声。

顾逸峰坐在顾九歌身边，笑道：

“这星官到挺老实听话，师傅觉得呢？”

“……”

“这天也不早了，街上应该都散了。恩……也不一定，人总是喜欢热闹的。”

“……”顾九歌看着他，没说话。

“不然徒儿快着些，回来后，陪师傅去一趟。”

“话多。”

“是。”顾逸峰随意的抱了抱拳，身影消失。

陈慕轻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屋内的摆设，而是那个趴在桌上熟睡的身影。

“灏婧？”

灏婧被叫醒，见陈慕轻向她走来，忙坐直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

“我……我悄悄跟着师祖来的。可是，好像被发现了。”灏婧揪着衣摆，下山下得急，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仍穿着那套纯白的弟子服。

“师兄回了缥缈？什么时候？他回缥缈干什么？”

“嗯。”灏婧点点头，”就前儿早上，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抬起头：”师尊师祖走了，南赡紫垣帝让你醒来后去找她。”

“我睡了多久？”陈慕轻打来水洗漱。

“不知道，我已经来了两天一夜了。”

陈慕轻点点头，大概收拾一下，对灏婧说：

“你在这等着，别乱跑。”

“啊？”灏婧讶异之余带了些委屈。

“怎么了？”

灏婧摇摇头，陈慕轻惦着顾九歌或许有话要交代，也不多想，忙赶了过去。

灏婧慢慢的起身去关上门，又回到桌前，趴在桌子上，双手勒着肚子，她饿。

陈慕轻去了袭予房间，却没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后花园找到她。

“你总算是醒了。”袭予在空中凝了一个水泡，水泡中一条红色锦鲤正对着袭予发呆。见陈慕轻走了，便撤了水泡，蹦到他面前。

“天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他们叫去了。九歌让你回缥缈，少在人间逗留。”说完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走了，这两天闷在府里，快无聊死了。

偏了偏头，见那条锦鲤在池中看着她摇尾巴，又聚起一个水泡，让锦鲤能与自己平视，又从怀中拿出一纸包，纸包内装着几块素白色的点心。袭予弄碎它们，一点一点的抛给锦鲤。

“对了，九歌留下一枚药丸，让你吃了……诶？人呢？”袭予回过头，早已不见陈慕轻的踪影。心中有些不快，看了看那丸药，估计也是什么强身健体的，不吃也不会怎么样，顺手喂给那锦鲤，转身离开。

锦鲤再次落入水中，看着袭予的背影，吐了几个泡泡，继而沉入水底。

“唔！”

“恩？”陈慕轻推开门，原本背靠门坐着的灏婧被推到了地上。

“怎么不小心点。”一把将灏婧拉起来，陈慕轻发现眼前这人有些恍惚，脚下也不稳。

“病了？”

灏婧摇了摇头，对上陈慕轻的双眼，心虚的低下了头，扯了下额前的碎发，”只是头有点晕而已。”

陈慕轻不说话。

灏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扯着衣服下摆，红透了双颊：

“饿了……”

话音未落，灏婧便被拽走，抬头一看，陈慕轻正拉着自己往外走。

“哎….？去哪儿？”

“吃东西。”

灏婧讪讪的低了头，只跟着陈慕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