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沿着水岸走了一阵，发现自己极有可能是坠崖后落到水里，然后被水冲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界来了。

“我饿了。”

女子一路跟着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杨朔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眯，冒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往女子身前靠近两步，脸忽而凑得很近，女子被吓得呼吸一乱，撞到了身后的树上。

杨朔的手指落在女子面具的边缘部分，随时都可以揭下来。

杨朔看得出来，面具是由一整块上等白玉做成的，玉质温良，上面精心雕刻着各式繁复的花纹，衬得女子的容颜多了几分邪魅。他心里略微疑惑，这个女人在夷尧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女子眼底渐渐涌上一层浅雾，杨朔悻悻地缩回手，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杨朔瞥了一眼女子，把外袍解下来给了她，“你的衣服都破了。”

女子低头一看，脸上一红，把破得厉害的衣服拢紧了些，脸色很是窘迫。

一件湿淋淋的红色葛布外袍递到她怀里，听见男子一深一浅逐渐走远的脚步声，“你先穿上。”

“我去生火。”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团火焰不安分地跳动着，里面翻滚的鱼渐渐溢出扑鼻的香气。

杨朔将烤熟的鱼肉递给女子。

“谢谢。”

女子吃鱼的姿态异常优雅，明灭的火光打在温润的玉石上，女子露出的半边面容竟显得格外妩媚。

杨朔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连自己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女子撕下一小块鱼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只看着杨朔不说话。

杨朔头疼的继续烤鱼，闷声道：“你总要有个称呼啊。”

女子终于出声道：“那你想叫我什么？”

杨朔抬头打量了她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正声道：“阿丑。”

女子冷不妨被鱼刺噎了一下，瞪大着美眸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满眼不可置信。

果然，无论哪个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是颇为看重的。

杨朔像是没看见女子瞬时有些难看的脸色一样，继续道：“你总戴着面具肯定是因为容貌怕人看见啊。”说着还假装好意安慰，“你大可不必介怀，只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我不会因你的外貌取笑你的。”

说完后，杨朔的心情登时亮堂起来。

女子眼中寒风凛冽，一口银牙磨得咯咯作响，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杨朔早就死上一千次都不止了。

女子冷着脸起身，走到一旁的树下靠坐着，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杨朔自觉无趣吃了两口烤鱼，从胸口的袋子里掏出一只浅紫色的荷包，荷包的布料看上去很是朴素，只有当月光落在上面时，才可看到上面波状的细纹像真正的波浪般缓缓流动。

这是天苍独有的“月华锦”，传闻是号称“天下第一绣娘”芸娘用天山雪蚕丝历时数月才织出寥寥数匹，芸娘过世后，这门绝技就已失传，余下的“月华锦”都收入了宫中。所以纵然是在皇族，能拥有这等名贵丝绸的人，也是极少的。

杨朔心头一动，他仿佛看到了顾芷在灯火下一针一线缝制这只荷包时认真的表情。

他捏了捏荷包，幽幽一叹，荷包是天蚕丝织成的，极为柔韧，可惜这荷包里的东西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他真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跟顾芷交待。

他之所以处处针对女子，并非是因为那一箭几乎射穿他的心脏，而是这个荷包代表的是顾芷对他的一番心意，而如今，碎裂不堪。

这才是他一直郁结于心的。

玉碎，玉碎，总昭示着不好的预感。

他仰头看了看月色，苦笑，自己想什么呢，这些事情终究是虚无缥缈的，总惦记着反而有些装神弄鬼的意味。

所谓命运，无外乎一念之间，不信，或则不应。

树下的红衣女子睁开眼时，看见不远处的火光中，白色中衣的男子微仰着头，清瘦的脸颊勾勒出温润的弧度，眼眸深邃，手中拿着荷包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笑意浅淡中似乎还有一分淡淡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