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睡觉(1)
月亮爬上了树梢,透过繁密的树枝露出了一张诡异的脸来,半边被黑云遮盖,另半边被摇晃的树干影子划来划去,时明时暗。
山里的夜还算是凉爽,比村子里好的多,就是蚊虫比较猖獗,并且野虫个个都膘肥体壮,下口又狠,一嘴咬下去必然见血,甚至能看到嘴前的巨螯从你的肉里拔出来后连带出的血丝。
山下的野虫们就低调的很多,不像山林里的家伙们明目张胆的咬你。
它们一般惜命怕被人类拍死,所以都是偷偷摸摸的叮咬。
夜路并不好走,地表的情况已经分辨不清了,厚厚的枝叶下埋藏的也许就是陷坑,一失足就真的成了千古恨了。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试探着向着西北方行进,幸好林霖手里有那么一个手电筒。这时候它在我心里的价值绝对比那一万块钱还值钱。
人就是这样,不习惯黑暗,一旦黑了下来,就会裹足不前,那是与生俱来的恐惧感。
一旦有了亮光,心就有底气,就有了希望,所以不论到哪里,人类都喜欢光鲜亮丽,即使明知道它是有毒的罂粟,那也照样去搞它。
我们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橙子突然停步跟我们说,“我怎么感觉地势有点异常,走势逐渐向下,坡急而陡。”
林霖拿着手电筒从我身后照向橙子的位置,又往他前面的路晃了晃,随着距离的增加,手电光就变得暗淡,开始发散开来。
不过还是能看到一些飞虫,灰尘从这道光束里飞过。地势好像确实有点走低,由于光线达不到更远,所以大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心里都没底,只有等到天亮以后再走。
安营扎寨。
将提前准备的军用帆布都铺在厚厚软软的茅草上,我们就躺在上面。
说实话,真舒服,比床还软,鼻子周围都是杂草特有的香味。我睡在中间,他俩在两边,不一会儿我就听到橙子的呼噜声。
他的心里从来不存事,荒郊野外的也能睡的这么安心,我两手垫着脑袋望天,现在的天空里已经看不到太多的星星了,不像小时候的夜空那么明亮,那时候星罗棋布,密密匝匝的。
“还不睡?明天可没精神了!”林霖点了一根烟,烟头的红点在夜里真是耀眼。
“你不是不抽烟吗?耍我们玩呢?”我瞪着他。
“我就是抽着玩的,谁规定不让抽着玩的?”说着,他又狠劲的吸了一口,呛得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泪都在眼圈里,“草,真是爽爆了,胃都快咳出来了。”
“那算什么!我每天清晨都能给你吐一个可乐瓶的血。”想想这事我就觉得奇怪,在学校体检各项指标全正常,怎么一毕业就开始不正常了?
也担心过可能是病,只有一点巧合,从二叔发现「鬼摏」在我身上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在清晨多多少少的吐血,不知道是不是它造成的。
“吐那么多血怎么不拿去卖啊?自愿献血的人又不多,你就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林霖嘿嘿的笑着,眼镜是模糊的,可能是山里的雾气笼罩。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关于「魅」的事情?”
他指指我,“又开始套我话了。即使说了你不也不知道,况且我也答应过他,绝不说出来,事情过于复杂。”
“擦,还卖关子!你干了多少年了?抓过很多的「魅」吗?”我问他。
“大约八年了吧!有些「魅」是实体的,所以可以抓住。虚形的「魅」只能除掉,不可能抓住。”
我撇着嘴问他“这么说你还真会一些东西啊?”
“那是……”他的眼睛突然定在远处的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跟着他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灰蒙蒙的山体暗影,“哪有啊?昏头了吧,你得睡觉了。”
他摇着大胖脑袋点点头,“嗯,睡了!”
黑夜很压抑,就好像用黑布捂住了你的脸,翻来覆去好一阵子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在沉睡中忽然间就有了一种预感,仿佛过不久就会有什么东西接近我看着我,这种预感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积累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我想快点醒来,想睁开眼告诉自己刚才的预感可能只是个梦,然而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心里也越来越愤怒。
那种预感可能真的是个危险信号,我脑子里很清楚是梦自己却醒不了,挣扎了多次无济于事,干脆伸出手抓到什么是什么,这样就可以通过外界的刺激醒来。
手的触感很真实,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条温温的东西被我抓了个正着,只是有些毛糙。
我感到不妙,那绝不是人类的应有的肢体。一阵冷汗冒了出来,我在梦里使劲的喊出声,都快破音了,希望林霖和橙子能听到。
果然,没多久我就听到了橙子的声音“我操,雨缪,你手里抓的是什么?”
费了半天劲我终于能睁开双眼了,第一眼看到的是林霖正从我手上往下拉扯着一条黑乎乎东西,这条玩意让我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妖瞳」。
林霖边说边从身后背包里胡乱掏着什么,“这下可阻止不了我抓活的了。”话音刚落,一卷洁白的绸布从天而降,横展在林霖的面前。林霖喊了一句,“你扯住了,千万别松手!”。
橙子点点头,没有回话,他担心一张嘴就卸了那股子力气,他脑门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淌成一条河从侧脸滑下,双腿向前陷进浅坑,身子使劲的后仰,“快点啊,大林,我快不行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我腾空而起,那条藤蔓缠在我手臂上的力道一瞬间就消失,我从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脑袋跌的七荤八素,心里怒火腾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你妹夫的,这是要摔死我啊!”
巨大的力量也使得橙子变成被拖行的状态,从我眼前拖向前方黑漆漆的夜里。
我赶忙冲上去一脚踩住了橙子后背,暂且算是缓了一下被拖行的速度,同时两手四处乱抓想找个称手的家伙。
有时运气好的时候都没法让人相信,我竟然摸到了一把刀,也没细看,一抓到手里就提起来朝藤蔓砍了下去。
藤蔓的外皮虽然比较结实却比不了刀。这一刀下去,藤蔓好像喷出了一些液体洒到我和橙子的身上。橙子一抹脸,大惊:“好像是血!”
哪有时间研究到底是不是血,眼看着这条藤蔓快抓不住了,我就回头喊大林,“你到是快点啊,哥几个顶不住了。”
“来了!”大林的脑袋上都是汗,在月亮的照耀下还能反射着月光,像霓虹一样闪耀,这还真是一颗有文艺细胞的脑袋。
他跳将起来,在空中单手甩出一长卷的白绸,我看到那些白绸上还有未干的字迹。
白绸在空中完全展开,就像活生生的一般,将逃脱的藤蔓缠得严严实实,而且箍的也很紧。
这样一来,我和橙子就减轻了不少压力。
从我们前方的黑暗里传出一阵阵凄厉的鸣叫声,声音非常刺耳,就像在学校时用粉笔故意在黑板上擦出的刺耳声音一样,听得全身都起了疙瘩。
白绸越缠越紧,藤蔓的挣扎越来越烈。
林霖赶紧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支毛笔,蘸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墨汁,在白绸上写了一个字“收”,然后又跪在那里,嘴里哼哼唧唧的说着话,好像是什么“物泯未灭魅而生;有形无形一场空。”
刚说完,我就看到眼前的粗壮藤蔓不在挣扎,白绸上的“收”字渐渐的变成了鲜红。
红色很是扎眼,特别是在黑夜里,看着令人很不舒服。
林霖说,这可能是个大个子「妖瞳」,反正之前我都没仔细看它,趁这次机会我要看看到底「魅」长成什么样子?橙子拍拍身上的乱草和我一起跟着林霖走向浓墨的夜里。
拨开一层层断木以后看到一处巨大的黑洞,目测大约有个三五米高的样子。
洞里满满的藤蔓缓缓移动着,有一条透过洞口延伸出来到很远,它就是被大林缠住的那一条。
它就像一条巨大蟒蛇一样卷身在洞里,透过那些藤蔓偶尔能看到里面有两点红光,不是很明亮,光线太暗也看不清它的具体轮廓。
它是怎么钻到这么深的树洞里的,外围的树干全被折断,露出参差不齐的断口,足足能装下一个人的粗细。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挪开洞口处的树干,简单清理了一下。
等清理完以后就看见了那条被缠住的藤蔓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之前我记得藤蔓是紫红色的,如今这条已经没了血色,彻底变成枯木干枝了。
橙子用脚使劲踢了它两下,“搅了爷的清梦,这回你老实了吧。”说完了,又使劲的踢了两下。
这时从巨大的树洞里传出了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擦,还活着的!”我和橙子都吓了一身汗,就差没撒丫子掉头跑了,林霖看着我俩的样子就笑。
“你笑什么?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我俩愤愤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