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蜡像馆事
这一句话莫名熟悉,再接着她又说了一大断,我想我有必要记叙下来,从头至尾,我没有打断她。
“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掏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口看,只见豆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当我听完她的这一大断的独白,我便体生寒,如果你读过《祝福》的话,那么你一定对这一句话十分的熟悉,这一段话,祥林嫂不知说了多少遍。
我一时愣在了当地,我的一切猜测,看来都是对的,鲁天的母亲,正是祥林嫂的附身或是转世。
可是,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世间真的有鬼,或者有转世这一种说法吗?
我望着“祥林嫂”,她的神采失落,我真的搞不懂这一切,我感觉我进入了一个我难以理解的境地。
我也终于知道,那一只碗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那本就是她的碗。当她落魄到要去晚饭的时候,在一个破筐就有那样一只碗,破的。
我突然问那老人道:“你……你是祥林嫂?”我激动至极,以至于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她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我道,我浑身一阵不自在,和书中一个著名的人物说话,我感觉到十分的奇怪。
“你认识我……?”
“我?不但我,而且很多人都认识你。”
她听了浑身一震,接着又是哀怨,随之是麻木的脸,她又开始了一大串的独白,这里不摘录。
我的头十分的胀,于是我把老人扶进了房中休息,老人的房间,显得有些阴暗,但比云姑***要好的多。
“你是不是找不到阿毛了?”我问。
“是的,她被一个少爷带走了。”
“少爷?”
“可是……阿毛根本就不认我,他却叫我奶奶,他管那少爷叫爸爸。”
他口中的少爷,自然指的是鲁天,而她口中的阿毛正是鲁天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
“那位少爷哪去了呢?”
“他走了,带着阿毛走了……我追了出去,他就把门锁上了……你说,他为什么带走我的孩子?”
她问我,我却无法回答,此时的鲁天之母,根本就是祥林嫂,而祥林嫂的思维根本就停留在祥林嫂的身上。
我支支吾吾两声,也终于理解鲁迅在书中描写的尴尬场面。
“说……说不清……”
如果你对一件事不能确定,那么你只能这样说,因为她现在的思维正是认为自己的孙子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我说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那么对她的打击该有多么的沉重?
我道了一声不好意思,便从鲁家逃离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描绘我当时的心情。
怪事太怪,我几乎找不到思索的头绪,于是我信步的走着,并不打出租车。
我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走到了一条颇老的马路,马路边有几家店铺,都是一些传统的店铺,赵记中药店、马氏针灸……对于这个发展飞速的社会来说,这些店铺当真是稀有动物。
突然间我的眼睛一亮,我看到了一家蜡像馆。
蜡像本不稀奇,可是在如此荒僻的地方有一家蜡像馆,也是十分特立独行的一件事。
蜡像并不算什么高雅的东西,但是造型十分逼真,让人看起来也是啧啧称叹。于是,我走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半了,我不知他们是否还营业,当我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果然营业。
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发现里面聚集了一些人。
我还看到就在这一个房间的后面有一个门,门被关上,我知道蜡像就在那里。
他们聚在正在听一个瘦瘦的男人在发表讲话。我奇了怪,不去看蜡像,在这里听一个人在发表演讲有什么意思?
那个瘦瘦的人声音十分的低沉,但还算响亮,在这时,我却听到那人道:“我劝心理承受力差的人,可以走了。”
下面人“嗡嗡”议论了一通。
原来这个瘦子是老板,而围着的人是前来看蜡像的人,可是老板却拦着众人,不让进去,这无疑令人很是奇怪。我也感到好奇,驻足在那里听着。
其中一个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的声音看来平静至极:“首先时间未到,其次,我已说过,承受力差的,实在不适宜。”
老板之所以止住众人,原来是因为里面的蜡像可能很恐怖,恐怕里面塑的都是一些鬼怪,老板出于好心,提醒大家承受力差的不要进去。
“里面塑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些鬼怪吗?”一个青年问道。
老板低沉声音回道:“不是。”
我的心一动,如果不是一些鬼怪,那有什么害怕的呢?
一个小青年登时提出了这个问题。老板的脸色顿时变得沉郁起来:“里面的蜡像塑的是世间最为凄惨的画面,凄惨到骇人、惨绝人寰的地步……”
他一句话一出来,登时吸引了人们的兴趣。他们嚷着要进去,此时我也更加好奇。
蜡像塑造的是一些凄惨的画面,看起来可能会有些压力,可是也不至于会承受不住,对于老板的夸大其词,我也不禁皱眉。
老板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说说人世间最为凄惨并且惨绝人寰的画面是什么样的?”
老板这一句话一出口,下面一阵议论,可是,依旧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老板咳嗽了一声:“你们说说看。”下面的人,虽然议论了半天,但是并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也在不停的思考,什么样的画面能够达到凄惨、骇人、惨绝人寰的地步?世间凄惨事太多,我一时不能想起。
我本就站在最后,与那老板斜个身子,他忽然脸一转,眼睛看了我一眼,当我的眼与他的眼对视的时候,我的心一动,他的眼神给人一种阴郁、深邃之感,这与通常的老板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
他的头立时转了过去,开口说道:“既然你们不能说出来,还是我来说。”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要听老板公布答案。我也充满了好奇。
老板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其阴郁,而且还充满了惊怖。他的嘴唇抖动着,才沉声说出了这两个字:“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