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我充分发挥自己的话唠天赋，当真与他谈了个昏天黑地。

此时此刻，他去伐木场的临时小屋里，拿了一盏八瓣莲花灯，粉红的少女色映照在他的脸上，喜感十足。

倒也不失为另一番景色，粉嫩少年，我想想就好笑。

山路漆黑，本来周围的书木就遮天蔽日，现在更是透出层层墨色，墨色渲染。层层叠叠，有人见过晚上起雾吗？

就是那种感觉。走久了，黑色更甚，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盏粉灯开道。颇有些夜行书生的感觉。

我想想，我长这么大，除过元宵节放孔明灯，其他时间，还真没有掌灯走夜路呢，好想尝试一回，也不枉此生了。

“高旻，我想提灯笼。”我提出了我的请求，心中料定他会答应。

他果然把灯笼交给了我，只是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在前面开道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面走了几步，心中越发觉得山道崎岖，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重生什么的机会来之不易。

更应该珍爱生命，我将灯笼交还与他，“索墨兄，还是请你开道吧，我初来乍到，这山路确实不好行走。”

“如此这般，还请姑娘紧跟在下，勿要一觉踏空。”我抖了抖眉毛，这他么是在吓我吗？

“索墨兄还请等一等。”我快走几步，抓住了他的袖子，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震。

我尴尬笑笑，任我脸皮再厚，这样也实在不妥。

我只能自来熟地活络起来，“这便好了，索墨兄，还请带路。”

一路上我没话找话，几次三番调笑他的粉灯笼，他先前不答，我只当他是害羞。

最后到了他的小院落，他才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我心中悱然，有些……这些言语都表达不出，只希望他能懂我心底的愧疚，不该取笑他说是花灯节姑娘送的定情之物。

我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避过毛茸茸的草地，走上了，青石板踏步（一个一个中间有间隙的青石墩子，有些像河步子）。

我走到厅门前，一推没推开，原来还得用钥匙，苦笑苦笑……

还好他及时跟上，开锁进屋，点了豆油灯，还真是豆大的火苗，橘黄的灯芯，青色的外焰。

我转转脚趾，晌午急着出门，不知道谁的鞋子就穿上了，走了一下午。

这双草鞋被我趿着很不舒服，一看磨起了一个大泡，连忙把脚往后藏，藏到光照不到的桌子下。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高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反正我是觉得自己无聊了。此处一语双关。一指我人无聊，二指我现在心情无聊。

“不会啊，我觉得你有趣的紧。”他微微一笑，表情不自然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

“人家的姑娘都是风花雪月的谈恋爱，而我却总是树啊树的，担忧这个，疼惜那个。”

“不会呀，姑娘胸怀大志，为人而忧，而又忧树，一花一草皆在姑娘的眼中，姑娘可谓是体贴入微了。”

“你倒说得姑娘高兴了，姑娘今日有兴趣，你教姑娘丹青，姑娘便教你姑娘会的特殊画法好不？”

他拱起袖子“恭敬不如从命，请。”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红黑漆器大匣子，取出笔墨纸砚，还有一些矿物质颜料，三青，朱砂这些我都识得。

十几个白瓷小碗在桌子上一一摆开，将颜料捣碎放到这些小碗内，添水，和（搅拌）均匀。

又铺上一张上等的宣纸，纸有一定的厚度（易存放），拿起时在灯光下显得透明，证明渗透性好，水墨晕染，就在一个晕上。

用压方压好纸，挂满毛笔的檀木笔架也端到了近前，开始提笔作画，边动手，边为我详解步骤，足见其心思剔透。

手下运笔，妙笔生花；嘴上详述，舌灿莲花。真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伶俐人。

“今日且教你峰峦画法：蘸深墨，以中锋运笔先勾勒出山体的轮廓，再作结构的大致分割，随后在山头上用破笔点上苔点，完成山体的基本造型。”

“蘸中墨，以中锋运笔，按结构作皴擦并用淡墨作较大面积的烘染，用以加强层次感和厚实感。用中墨画出坡脚，另用破笔点出坡面上的草丛及灌木。”

“用淡墨画远山，层次要有变化。”

“山体的敷色以绿色为主。山石的突出部分可用一些赭色，暗部可用一些淡花青色，远山则全用淡青色平罩。”

他速度画完一张，颇有成色。还不待我夸他。又自言自语道：“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还有第二种要不要看看？”

我自然称是。

他叙叙说道：“蘸中墨，将笔头按破，用破笔点出山体造型。山头上点得密一些，往下渐渐散开，形成疏密的变化。”

“换偏淡的中墨，将笔头按破，沿前一步的位置作破笔点画，往下渐渐扩展少许，形成层次的变化。”

“用淡墨作平涂性的烘染，山脚部分偏淡一些。另用较深的绿色作较大面积的破笔点。”

“用淡绿色作平涂性的罩染，山脚部分可偏淡一些。用淡花青色画远山。”

我心中有感，非要夺笔来画，加了两只苍鹰，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花鸟鱼虫可是我自学国画时，最先练习的。

而这苍鹰更是体现人胸怀大志，一展宏图的吉物，可不是更得好好练习么，熟能生巧巧能精。倒也是栩栩如生了。

“姑娘果然蕙质兰心……”

我没有等他说下去便接道：

“之前看你画青龙便知你心中郁郁不得志，渴望龙翔九天之上。这次我添的意境，可否正对你的心意。”

他流露出一股欣赏的神态，附掌大笑道：“极好极好。”

我俩惺惺相惜，宛如一对老友。

可惜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我肚子的叫声给打破了……

我舔舔嘴唇，不好意思道：“真是失礼，不过我真的好饿。”之前肚子涨不觉得饿，现在回想起来，一天都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