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国都长安，司马门，元昭捋着花白的胡子，看着兴国台新送来的情报。“好，赵暄被软禁，温不在被控制。赵国的柱石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中了。”

未翔斋居士却说：“这固然是个大好机会，但是我们已经和赵国订约，现在如果要动手，可是要违约的。对即将一统天下的夏国来说，这可是不齿的行径。”

元昭说：“那就让赵国先违约。进儿应该有这个能耐。”

回儿在堂外禀报：“陛下，李怀谷和盛淮师两位大人求见。”

元昭放下情报，说：“宣他们进来。”

李怀谷和盛淮师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元昭让他们免礼，两人就入座了。

元昭问：“二位卿家有何事？”

李怀谷说：“启禀陛下，可听说近日大梁的近况，君臣互相猜忌，忠臣良将遭到陷害，军心涣散，现在是夺取中原的大好时机。所以，老臣建议，撕毁和约，进军大梁，灭赵。”

盛淮师却说：“可微臣以为，老师虽然在策略上是对的，但是和约已经议定，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无故毁约，就是得到了天下，在道义上也会为世人所诟病。对于安定天下人心，是得不偿失的。”

居士笑了，“陛下刚刚还在说，让三殿下设法让赵国方面撕毁和约，这样，我们就不但不用承担毁约的恶名，还能名正言顺的进军。陛下话刚说完，你们二位就来了。”

李怀谷释然了，“原来如此，这样老夫就安心了。”

元昭说：“你啊，还是这样。既然如此，就有劳居士了。”

未翔斋居士说：“遵旨。”

收到密旨后，元见进就让庆仑带上人，假扮赵军，偷袭夏军营地，焚烧夏军车辆和粮草，还将一名军官绑了回来。李定封派人交涉，赵国当然矢口否认。刚刚缓和下来的边境，再次紧张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元见进又派人去和赵曚交涉，让他也制造事端。赵曚正后悔自己没有痛下杀手，对两国突然和谈耿耿于怀，可现在见到战端出现，他当然迫不及待，在冀州四处出击，搅得赵国北境一团乱。

看到赵军被自己击溃，赵曚志得意满，认为这次终于有机会君临天下了。当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实力争天下，但他还是想列土封王的。就算得不到全部，一部分也是好的。

尽管李存季心里还有赵国，但他也明白，赵国已经没有希望了。虽然有些不齿，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个靠山。赵曚绝非他理想的君主，可眼下自己无依无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存季说：“王爷，等打下了邺城，我们要在此定都吗？”

赵曚说：“这是自然，但不是今天。眼下赫连骜昌还在河东驻军，明显是在针对我，夏国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是赵国完了，我们也就要兵戎相见了。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李存季说：“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没有实力和他们对抗。就算我们有辽东铁骑，可他们的西凉铁骑更胜一筹，直接对抗，对我们不利。”

赵曚思考了一下，说：“这确实是难啊。不过没关系，赵国完了，不是还有楚国，蜀国，这不都可以利用吗？我不信，就算他们能一统天下，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李存季却说：“那也未必，蜀国国力不足，南汉已经卖身投靠，楚国虽然有实力，可鄱阳水师被焚后只能防御，虽然列国仍在，可真正能依靠的盟友一个都没有。”

赵曚不爱听了，“那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向长安称臣吗？”

李存季说：“我们可以撤军回去，专心经营幽州，这样，我们没有了中原的包袱，就不会招惹夏国的讨伐，相反，我们可以成为他们的屏障，他们则可以专心南下。只要我们运作得当，依然还有机会夺取中原的。即使没有机会了，也可以列土封王。”

赵曚很不高兴李存季的说辞，因为他不仅日思夜想赵国的皇位，还有中原富庶之地。可李存季却劝他回幽州，那不是拱手将整个中原都放弃了吗？“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李存季只好退下了，“唉，天意在元氏啊。”

随后，赵曚在肃清了赵军后，开始围攻邺城，赵军抵抗很顽强，但因为没有援军，士气越来越低，所以赵曚并不担心，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围城。至此，对赵国的又一次夹攻开始了。

大梁，赵昶刚刚还在为除掉温不在，软禁赵暄而放下心来，现在夏军居然抓住一点把柄不放，才安定下来又要开战，赵昶实在无人可派，只能让钟离典上阵。

可钟离典想起温不在突然失踪，他心里非常惶恐，天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如果他突然出现，知道自己在背后害他，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所以，钟离典虽然带兵上了前线，却无心战事，只是被动防御，对军营里的事也并不关心。而李定封却积极准备，又是派人搜索道路，又是探查赵军营地。而在河东，赫连骜昌也蠢蠢欲动。

三面受敌，赵昶派人去江南，求段廉出兵相救，可段廉病情恶化，代为主政的段焘却拒绝救援。一来是因为楚国现在要防范刘茂，另一方面是因为楚国的水师还在恢复，实在拿不出足够的力量去北方救赵。

赵昶是又气又恨，可也拿楚国没有办法。只能期望钟离典能有所进展。可李定封进一步，钟离典就退一步，打又打不赢，输也输不起。就这样李定封一步步推进到了黄河边。大梁告急。

元见进这天接到消息，赵暄的伤势已经好转了，再看看现在的局势，估计赵暄会就范，就再次潜入王府，去见赵暄。

赵暄一看到元见进，迫不及待的说：“你之前说可以帮我，现在我要自由身，你能做到吗？”

元见进说：“当然可以。你要救赵国？”

赵暄说：“只要你能放我出去，什么条件都可以。”

元见进却说：“我不会趁人之危的。我要的，是你欠我人情。这边请。”

说着元见进带着赵暄来到王府后花园，在花园假山下打开一个地道入口，元见进说：“这里还算宽敞，可以通到鼓楼下方。”

赵暄心里五味杂陈，“我的府邸里……天意啊。”

没有多想什么，赵暄就钻进去了，元见进看花园没人，也不能傻等着，就翻墙到了外面，早就等着的部下们已经待命很久了。元见进吩咐他们盯紧赵暄，把他的党羽都打探清楚。这些人立刻出发去鼓楼。

然后，元见进就去饭馆吃饭了。

赵暄顺着地道从鼓楼出来后，先看看有没有被发现，然后立刻去见了和自己有交情的大臣以及将军，号召他们站出来救国。尤其是他私自招募的那批军队，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人，只是训练不足，而且缺少兵器粮饷，可他们也只能靠这些人了。

虽然时局已经很艰难了，但是他们依然相信，还有得救。于是赵暄和他们约定，准备出发抗敌。然后在夜里回了王府。

赵暄刚从地道回来，就看到燕凌霜和元见进在花园里等着他。元见进一个人在棋盘上摆棋子，“王爷，你别说你忘了，我还在这里等着呢。”

而燕凌霜端坐在那里，似乎在发脾气。

赵暄走过来，“元见进，你这人越发无赖了。我不在，你还不走了是吧。还是说你后悔了，要追加条件？”

元见进站起来，说：“我说了不会有条件，你可以不信，我不怪你。但是我想请你弄清楚，我让你出去，不是与我为敌的。而是为了在战场上挽救更多的生命。是国家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自己多想想吧。”说完元见进拂袖而去。

燕凌霜看元见进走了，就问：“王爷，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赵暄说：“我当然知道，元见进这么做一定有陷阱，可是事态已经难以收拾了。夏军离大梁已经很近了，而你也看见了，连我们的眼皮下都有他的地道，你说说我们就是不出手，就能安身立命了吗？”

燕凌霜叹息道：“是啊，我也知道，就是责怪你也没用，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的。但是元见进貌似忠良，其实用心之险恶非你我可以揣测的。到了这一步，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了。你还要上战场吗？”

赵暄说：“我也是无能为力了，温将军不在，就是抗旨，我也要把李定封赶回去。”

燕凌霜两行热泪流出来，“李定封是夏国大将，别看他年纪不大，领兵不多，可他带兵打仗的经验比你多。你就这点人马，上战场不是去送死吗？”

赵暄捧着燕凌霜的脸颊，“我当然知道，可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是堂堂王爷！”

燕凌霜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你如果打赢了也一样没有好结果的，你想想，你打赢了李定封，元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殷开，鲁变，赫连骜昌还有元见震，他们都是名将，夏国的国力也超过了赵国，你打赢了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赵暄说：“可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啊！”

燕凌霜几乎把投降两个字说出来了，但是一想，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提的字眼，也就没有说出来。“那你的伤……”

赵暄说：“这倒是个问题，但是我有信心能够活着回来。如果我输了，我也会回大梁的。你大可放心。”

燕凌霜还是不肯放弃，想劝赵暄不要出征，“现在温不在生死不明，你就是上了战场，又能有多少胜算，我们……”

赵暄却说：“不行，现在眼看要杀过来了，就算我们救出了温不在，兵临城下又能有什么意义。这样，我去支援钟离典，你去救温不在，如何？”

燕凌霜看实在劝不动他，就说：“那也不行，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是不放心。除非我和你一起上战场。”

“胡闹！”赵暄说：“你上战场能做什么？我还要派人去保护你。再说，带女人进军营是触犯军规的，我身为主帅怎么能以身试法呢？你必须留在城里。”

燕凌霜说：“我可以女扮男装，做你的亲兵，照料你的饮食起居，还有一些简单的事务都可以交给我办。我一直在你身边，就不需要人保护，也不会被人发现是女儿身了！”

赵暄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身边没有大将，再没有个智囊，这个仗就更没法打了，燕凌霜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她的聪明才智或许有用武之地。

所以，赵暄还是答应了。然后夫妻两个顺着那条地道，连夜离开了王府。然后出城与他的军队会合，向前线挺近。

本来对这支私兵，赵昶是打算收编，物尽其用的，所以派人监管起来。但是负责的人正好是温不在的旧部，对赵暄也非常敬佩，得知赵暄要领兵拒敌就答应了。现在他来提兵，他不但交付兵权，还与赵暄一道上了战场。

得知赵暄带着燕凌霜上战场，元见进不得不佩服，他是真不怕燕凌霜出事啊。同时也把这个消息及时送给了李定封，和长安。

李定封则决定发动突袭，在赵暄赶到之前，打钟离典一个措手不及，击溃一部分赵军，抢占战场优势。但这次钟离典稳住了阵脚，没让李定封占到便宜。

赵暄与钟离典会师后，和钟离典商量，怎么巩固防线，赵暄问：“我军的粮饷还充足吗？”

钟离典说：“还能支持，但也就两个月。但是伤病非常严重，如果没有你的援军，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住了。”

赵暄又问：“那现在我们能击退李定封吗？”

钟离典不痛不痒的说：“难，我们的兵力勉强可以，但是新兵居多，训练不足，粮饷也不够，伤亡很大，能坚持到现在实在不易。而李定封的部下，能征善战，粮饷充足，士气高昂。硬拼只会全军覆没。”

之前赵暄想到这一战会很艰难，但有这么难，是他所没有想到的。“那我们能不能偷袭？”

钟离典忍住没笑出来，“王爷啊，如果能行的话也不会到这一步了。就在你来之前一天，李定封已经偷袭我们一次了，那一夜我们伤亡了上千人，如果不是有所防备，已经溃不成军了。”

赵暄明白了，自己确实不是领兵的将才，呆在这里可能只是个摆设。但是来都已经来了，一仗都不打，更会挫败士气。

用过晚饭后，赵暄钻进自己的营帐，已经换上戎装的燕凌霜正在打理内务。见他回来了，就上前迎接。“怎么样，钟离典说什么？”

赵暄说：“我去看过了，军营的情况比他说的还糟。完全是一支哀兵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大梁保不住，整个赵国都完了。”

燕凌霜说：“那就只有他们才能帮我们了。”

他们？赵暄问：“你说的是谁？不会是那些妖孽吧。”

燕凌霜说：“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他们能力挽狂澜了。虽然……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善类。”

赵暄说：“他们何止不是善类，既然是妖，那就不是善类。你想想，之前那次在漳河的阴兵阵，他们屠杀我们人，是从不手软的。”

燕凌霜说：“行，我知道了，这事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