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杨朔下了早朝，心情颇为愉悦地往一水阁走去，路遇杨临，心下有些疑惑，汝阳公府占地很广，顾芷以公主之尊下嫁，位于汝阳王府以东的一水阁便是府中之府，杨临住在公府以西，若说偶遇，也未免太过勉强，那便是在此等他的了。

杨朔打了声招呼，便想开溜，杨临斜靠在朱红的栏杆上，手里的折扇打了个转堪堪横在杨朔胸前，杨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站定。

杨临道：“你与公主感情甚笃，待江东事发，你将如何？”

杨朔不自然地偏过头，故作不解“什么如何？”

杨临面色一沉，“二弟，你可别糊涂了！”

杨朔咬牙把胸前的扇子打开，道：“不需要你提醒，我还不至于糊涂到分不清轻重！”杨朔呼吸急促地向前迈了几步，又停住，“无论怎样，我只要她，我只要她……好好的。”

他在告诉杨临，告诉杨家，无论如何，都不要动顾芷。

一水阁

庭院之中，顾芷青丝泼墨，起弦风雅，“玉林”清雅的曲调行云流水般从指尖滑出，落入杨朔的耳中，堪比天籁。

杨朔从身后搂住顾芷的纤腰，顾芷手上的琴弦稳稳地收了尾，仰头轻笑：“回来了。”杨朔蹭了蹭顾芷的发丝，笑道：“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三殿下名不虚传。”

顾芷垂头，指尖抚过琴弦，传出清澈的弦鸣声，“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子攸是在拐着弯夸自己曲子呢。”

杨朔呵呵一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两人隔案跪坐，顾芷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杨朔拿着茶杯，时不时看顾芷一眼，嘴角扯动了几下，看顾芷疑惑的目光投过来，又低下头假装喝茶。

顾芷拿过杨朔手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倒掉，换上一杯新茶，递过去，轻叹：“你有什么事，对我不妨直说。”

杨朔目光幽幽，道：“芷，若有一天，要你舍了这些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顾芷眸光深处掠过一丝深意，道：“荣华富贵，皆非我愿，奈何生于帝王家。”

杨朔眸子微亮，握住顾芷的手，道：“若你不在意这些，终有一日，我带你走遍天涯海角，觅尽四时风光……”杨朔脸上浮现一抹纯澈的笑容，“待你走累了，我们就在桃源之地寻一间小屋，屋前屋后栽满桃李芬芳，到时我抱着你坐在老藤椅晒着阳光，一摇一晃……”

顾芷听着杨朔的憧憬，一时有些失神，茶水滑过喉咙，一片苦涩。

杨朔浅笑着问道：“你说，可好？”

顾芷回过神，不答反问：“冬日万物凋零，桃李不是都枯了吗？”杨朔略一沉吟，大概是觉得冬天院子里光秃秃的确实不好看。

顾芷道：“子攸，百花之中，唯梅傲雪凌霜，最具风骨，君子意气，独梅而已。”

杨朔豁然笑道：“那我们就找个梅林胜地，当对神仙眷侣。”

顾芷眼波柔和，她说，望君如寒梅，傲雪临风，君子不折。

或许，那一年的一席话，顾芷就料到了结局。

命运像一个轮盘，在时光深处缓缓转动，身处其中的人，看不到开头，猜不着结局。

亦或，本来就是个无解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