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陈慕轻还以为是顾九歌知道了他心心念念想着要报仇，可后来他发现，自从那日自己答应过不去想报仇的事后，顾九歌就完全相信了他。

这么毫无保留的相信，让陈慕轻心中产生几分内疚，从心而论，他不想骗她。可陈慕轻也知道，顾九歌不会同意他去报仇，所以他不能不骗。于是，只骗这一次，只骗这一次就好。

打定主意，陈慕轻更加不明白顾九歌的担忧何来。

但既然顾九歌不愿说，他也不强求，只好一次次的把疑问与好奇强行压在心底。

“领悟得很快，但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慢慢来。”

“那师傅要给我什么奖励？”

“奖励？”顾九歌没想到陈慕轻还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有些茫然，”你想要什么？”心里却盘算着，陈慕轻是不是看上了什么法器，要向她要。

不过这几年，陈慕轻的确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就连用的剑，也只是刚上山时和弟子们一起领的凡品，也该换换了，不过却不知他看上的是什么？

“师傅好久都没给我做好吃的了。”

“就这个？”顾九歌哑然。见陈慕轻满怀期望的重重点了点头，不由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都忘了孩童的心思纯然，没那么多利益之争。

“你先去洗漱，我看看有什么吃的。”话音未落，陈慕轻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顾九歌摇了摇头，果然是个孩子啊。

等顾九歌端着饭菜回来，陈慕轻早已经坐在凳子上翘首以盼。见顾九歌进来，忙不迭的跑上前接过端盘，放在桌上，深深的嗅了一口饭香。

“哇~好香！”

虽然表现得十分夸张，明显是拍马屁，可顾九歌十分受用：”快吃了，一会儿去练功。”

“恩。”陈慕轻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了碗筷。一边吃，嘴上还不闲着，”师傅怎么会做得这么好吃！”

“以前也不会做，专去人间找。后来有人做给我吃，他的手艺好。把我的嘴养刁了，再后来，没人做给我吃了，其他人做得我又嫌难吃，就自己学着做了。”

顾九歌的视线投向远方，似在怀念什么人。陈慕轻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他能够感觉到顾九歌提起那个人时的哀伤，所以他夹了一筷子菜，递到顾九歌唇边。

“我不吃，你吃吧。”顾九歌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慕轻的胸口忽然像被谁打了一拳，闷疼闷疼的，三两下吃完了饭菜。将碗碟收拾好，回来见顾九歌仍站在那，紧紧地闭着眼。

陈慕轻本来想上去安慰一番，却发现，他连顾九歌难过的理由都不知道，苦笑一声，转身去了书阁。

路上却见泛宁阁的一名弟子神色匆匆，忙叫住了他：

“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小师祖，灏渲师兄不知为何一身是伤，还沾了黄蝎粉，可凤桂霜又找不到了，岚恒长老命弟子去采药来重制凤桂霜，再晚些灏渲师兄可就没命了。”

那名弟子像是真的急了，最后几乎是吼出声，完了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当即吓白了脸，浑身打颤。

陈慕轻好笑的看着他，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忽的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好事，摆摆手让那弟子离开，自己加快脚步往书阁赶去。

灏婧早已在书阁外练剑，陈慕轻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吓得她手上不稳差点伤了陈慕轻。

“小……”

“你赶紧把药给灏渲送去，就说是你向我师傅求的。”陈慕轻塞给灏婧一个瓷瓶，见后者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由推了她一把，”快去啊。”

“哦。”灏婧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往灏渲的房间跑去。

远远地就听见灏渲的惨呼声，吓得灏婧一个激灵，东西差点没拿稳。深呼吸几口气，灏婧慢慢走了过去。

灏渲房内已有不少人，大多是与灏渲关系好的弟子，还有灏渲的师傅岚容长老及擅长医术的岚恒长老。

见灏婧忽然进来，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灏婧一路低着头走到床前，抬头见到灏渲的模样，吓得跌坐在地上。

灏渲浑身上下都是抓痕，许多地方都已经被挠出了血，脸上又青又肿，像是被谁狠狠的打了一顿。此刻被岚容定住身形，以防他再四处乱抓，可那痒却逼得他不住惨叫。

“灏婧，有事吗？”岚容问道，灏婧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跪好，双手奉上药瓶。

“这是什么？”岚恒接过，打开闻了闻，”凤桂霜？”

“我….我从师尊那求来的。”灏婧趴在地上，话也说不利落。

“师尊？你的意思是，这是师尊的意思。”岚容让开身子，让岚恒给灏渲上药，一面走到灏婧面前，厉声问道。

“我….我…..”灏婧‘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岚容向来性子急躁，见灏婧‘我我我’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语气不由得凶狠了些：”我我我我什么我，是还是不是！”

“弟子，弟子……”

“师兄，算了。灏婧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事，多半是师尊的授意。灏渲这次的确也过分了些，惩戒一番，也防止不良之风盛行。”

上了药，灏渲沉沉睡了过去。岚恒也松了口气，回头见岚容发了脾气，忙上来劝。

“我也没怪她，就是想把事情问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嗓门大。”

“师兄既然知道自己嗓门大，平日里说话就应小声些……”岚恒一边示意弟子们出去，一边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脾气不好，爱胡乱发火……”

灏婧逃也似的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了周围投过来的质询的目光，还不等他们发问，就拼了命的跑，直跑到了书阁，才停下来。累得她瘫坐在地上，气也喘不匀。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没找到陈慕轻的影子，没有他的允许，灏婧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进书阁。只好在门外接着练剑。

陈慕轻此刻正在书阁顶楼，他手中的那本札记没头没尾。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性重回顶楼，要把剩下的札记全找到。

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到，陈慕轻有些气馁，看着手中的札记，陈慕轻忽然想起，顾九歌说过，顶楼全是禁术。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会有札记，而且这是玉荒老祖，顾九歌的师傅，陈慕轻的师公亲手所写，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放在书阁中。

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是顾九歌的房间，可放在顾九歌房间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书阁。能够偷偷转移札记位置而不被顾九歌发现的，整个缥缈，也就顾逸峰一人，可顾逸峰不会这么做，那么会是谁。

陈慕轻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下意识的翻着手札，却从中掉出一样东西。

是一封信，上书慕尧亲启。

陈慕轻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封信是给自己的，不过看这封信完全没有被拆开过。也就是说那个慕尧没有看过这封信，为什么，是因为没有发现，还是没来得及看。

或许是同名的原因，陈慕轻产生了从所未有的好奇，好奇心促使他打开这封信的欲望越发强烈。

他打开了。

信封里面，有一张纸，一张白纸，一张一个字也没有的白纸。这让陈慕轻失望极了，刚要把纸装回去，却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陈慕轻忙摊开纸，上下左右的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仍然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眼花了，陈慕轻有些不确定，却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纸上猛地钻进他双眼。

眼前猛地一片黑暗，眼珠子像是要爆出来一样，疼得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但如此，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皮肤，在他的体内噬咬，真气紊乱，血液倒流，之前在胸口凝聚的，也被这些东西慢慢包围，渐渐吞噬。那些东西在他身上乱钻，耳朵，鼻子，嘴巴，到处都有。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由书阁中传来，吓得灏婧丢掉了手中的剑，回头望去，书阁顶部好像有一团黑雾在围绕，离得太远，她也不确定那是什么，只是听刚刚的声音，好像是小师祖。

灏婧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捡起剑就往书阁里冲，刚上到第二层，就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后领，轻轻松松的把她扔出了书阁，惊慌中只看到一抹白影闪过。

灏婧刚为自己摔得发青的手肘喊了一声疼，就听见一声巨响，紧接而来的，是一阵不正常的狂风，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多了个结界，结界不大，刚好能护住自己。

那风黑漆漆的，凶猛无比，却无法撼动这结界分毫，只得呼啸而过，慢慢的，风力渐小，直至消失。灏婧再抬起头，书阁顶部的黑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照射下来，有着些许的刺眼。

灏婧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多久，岚苍带着众弟子赶来，见只有灏婧一人，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灏婧木讷的摇了摇头，岚瑶见她神情呆滞，又坐在地上，不远处的剑也给绞成了几段，以为她受了伤，要上前查看，却被一道结界挡住。

正要出声询问，却听见书阁内有声音，心中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