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佝偻着腰的老头分开人群，走到杨朔面前，颇为恭敬地道：“我家老爷有请公子。”说着便有人接过杨朔手里的东西，两排家丁整齐开道，杨朔这这才发现前面是一栋三层的阁楼，楼房上下都挂着着红色的灯笼，一派喜气洋洋。二楼之上，坐着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看他身上一袭华服，就知道非富即贵。

杨朔有些不明所以地被请上楼，那老爷打量了杨朔一圈，眼睛微微一亮，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免贵姓王，公子如何称呼？”杨朔道：“在下姓杨。”

杨家在京城的势力太大，即使是普通人对杨家两位公子的名字也是听过的，所以杨朔并没有报出名字。

“呵呵，原来是杨公子，今日小女在此抛绣球选婿，这球既然落到公子头上，也是缘分，不知公子可愿与小女喜结连理？”王老爷说话间很是自信，他纵横商场几十年，看人的眼光毒辣，从杨朔的穿着谈吐，眉目间的清朗气度，便可粗粗断定这个杨公子家世定然不在他之下。

杨朔这才注意到王老爷旁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齿，一双美目看着杨朔脉脉含情，杨朔觉得王小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在看一只挑好的肥鱼，看的他心里莫名发毛。

杨朔眼睛赶紧向下扫了一圈，借着地势的优势，果然看见人群之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杨朔脸上的笑容还未匀开就已凝固下来，因为顾芷的身边，还有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

“易轩。”杨朔瞳孔骤然紧缩，顾芷眼睛红肿，明显的是哭过。

杨朔手抓着扶栏，心绪乱作一团，很多事情他装作听不见，看不到，他怕有些事一但捅破，他和顾芷之间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但如今，他真的有些想放弃，他和她，相隔的永远不止一个易轩，还差了一段时光，在那一段让顾芷之所以为顾芷的时光里，他始终只是个局外人。

“杨公子意下如何？”王老爷的声音将杨朔的思绪拉回，杨朔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只怕在下陪配不上王小姐的青眼。”

王员外以为他是谦虚，摆了摆手，道：“我王某年过半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今后这万贯家业还要靠女儿女婿继承，我不求你能门当户对，只要你日后能对小女好，而且以后有了孩子，冠以王姓，延续我王家香火即可。”

王老爷的声音气势如钟，底下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然而在下已有婚配，不过……”杨朔自嘲般地笑道：“不过她恐怕根本就不会在意吧。”

王老爷一愣，便明白他在暗指他夫妻感情不睦，又觉得杨朔能如此说，定然对他女儿也是动了心思，不由得哈哈大笑，拍了拍杨朔的肩膀道：“既是如此，休了便是！”

“休了谁？”一个清冷的声音问。

人群自觉分成两道，女子面色微冷，容颜倾世。

王老爷目光发直，咽了咽口水，道：“姑娘是？”

女子轻笑一声，人群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仙子般的人物。”男人惊艳道。

“死鬼，就你也配。”男人的妻子恼怒的声音传来。

“……”

顾芷没理会周围嘈杂的声音，好笑地看着王老爷“阁下方才不还劝我夫君休了我吗？”

王老爷目光惊异，他本以为是糟糠之妻，却没想到是个绝世美人，而且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顾芷抬头，浅笑道：“子攸，太晚了，可以回家了吗？”

杨朔目光幽凉，面上结了一层薄霜，沉默了一会，他说：“芷，我累了。”

顾芷眼里掠过一丝诧异，杨朔笑得有些凄苦,他揉了揉有些红的眼珠，终究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啊。

“你不累吗？在我面前你总是要装作笑意绵绵，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般，即使是嫁给一个你没有半分感情的人，你也从没在我面前流露出半份怨恨。要不是上回你生病，我真的会以为你天性如此……”

“可是啊……你也会哭，也会怕，也会痛，但这些你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流露出来，因为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你唤作夫君的陌生人！”

杨朔心里隐忍许久的伤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他以为自己可以假装不在意，他以为自己可以等着她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以为时光很长，再倔强深刻的影子也终将淡去。

但他也是个正常人，他会痛苦，会妒忌，他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无私，顾芷最脆弱的时候最想要的那个人不是他，只那两个字，就让他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所以，如果我放手，你会不会活得更快乐一些呢？”杨朔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