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怎么回家的我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我们都好像喝得看不清道了，满脑子像浆糊一样，晕晕乎乎的，吐了一地。迷糊间，我只是隐约见到胖子似乎是打了一通电话说了什么，然后本来锁着的大门忽然就开了，老赵、老李是被人背出去的。

我看着门似乎是开了，就也什么也没想，踉踉跄跄撑着精神也跟着走了出去，后来我们似乎是被扔进了出租车里，再后来就不得而知了，再醒来便就是老李家的沙发上，旁边横横竖竖躺着那几个老头，半张假支票铺在老李的肚子上，而他一起一伏正在打鼾，如雷刺耳。

第二天的早会上，主任什么也没说，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换衣服，出勤，扫地，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老赵和老王被分配到东城区去扫地了，开始觉得突兀，不过转念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曹明霞这样给自己的侄子重重地坑了一波，想想到手的五十万就这么飞了，心里肯定是气不过的。但是对方来头又是那么大，连自己的侄子都吃了哑巴亏，上头的局座弟弟也是焦头烂额毫无办法，我看她那执拗的臭脾气，再来扫地才是奇怪呢。

她倒是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好欺负啊，这臭老婆子，成天好吃懒做，每月发工资还高我们一头，要不是有曹胖子在，我早就给她甩脸子了。

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对人来说，要么就是优雅地老去，像那些明星一样美丽地过下去，要么就要有尊严地活着，就像我奶奶一样，谁也不靠，谁也不求，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谁的脸色也不看。

可是曹老太太偏偏不，明明是个懒惰的身子，高傲的性子，却偏偏要干这种低头扫地的活，自己做不好不说，还张口闭口就是我侄子长，我侄子短的。

说实话，我看不起她。

出人意料地，那一天扫了整整五条街，老李居然跟原来一样，和我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像是刚丢了三十万的人，我看着他那样，心里还是担心，他这样憋着心里的不快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扫地，吃饭，下班，一切都是入常，一天如此，三天如此，一周依旧如此，看来事实证明，是我多心了。

我越看着他那努力工作，努力生活的样子，我越能感觉到他的了不起，打从心底里的佩服。

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他能做错什么事情呢？

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做错，每天早出晚归，老实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门心思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朋友们也可以因为自己过得好，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

眨眼间，已经是夜幕降临，我们又是走了好长的路回到了老李家，一开门，我便瘫倒在了那早已褪皮的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电视，茶几上是前几天买的酸奶和薯片。

我就那样勾着二郎腿看着电视，酸奶的吸管早就嚼得不成样子了，薯片也是撒了一地，这几天李华都没有回来，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你说这小子不回来就罢了，一回来就是张口跟他爸要钱，不给就又是一顿吵吵，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

所以他不回来，我是十分乐得自在的，所以这个星期我倒是每天都从楼下小超市买很多零食上来吃，半个多月了，都给我憋坏了，上学的时候也没觉自己这么可怜啊。

“老李？要不要来一片？”

“我不要，你吃吧，我不吃那小孩玩意儿。”

“切，那我自己来。”

面对我的薯片诱惑，老李显得非常无语，也是，哪有老头子喜欢吃薯片，喜欢喝酸奶，喜欢吃QQ糖的？

不过，我行我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开始还怕老李看我这么奇怪会起疑心，不过时间长了，发现也没什么，对他来说，无非就是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喜欢吃零食，喜欢打篮球，喜欢玩网游的老头罢了，那个年龄段没几个奇葩呢？

“呀！那混蛋又上电视了！”我看着下午七点的省卫视放送的晚间新闻，差点没把嘴里的奶都吐出来，这混蛋！

“什么东西？”老李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电视，然后表情转向愤怒，再转向无奈，再又是释然，阴晴不定。

电视的喇叭还在播送着新闻放送的声音，客厅的灯并没有开，门外是楼道里上上下下的脚步声，是隔壁王婶教训儿子的声音，是孩子放声大哭的声音，而我们的耳里充斥的，还是那最刺耳的，电视里头话筒那端陈存银的声音，虚伪而真实。

实实在在地，他把这次在礼堂里头举办的慈善晚会，全都不要脸地又一次贴到自己的功绩簿上了，一百万，十五个，三十桌，多么讽刺的数字，多么不要脸的董事长？！

一百万的奖金最后给我们的不是几块破纸板，十五个文艺节目无聊得让人想睡觉，最气人的是那三十桌火锅！

我原来只以为陈存银不要脸只在于欺骗我们，不发奖金那一段，心里想着，本来也就不是自己的钱，没有就没有算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给智商交学费了。

没成想啊！到了前天曹胖子开早会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

这小子是连那几桌火锅的钱也想收回去回本，每一桌每个人还要我们五十块！

还说什么团购给我们打七折！我去他大爷！我去他的狗屁五轮！狗屁陈存银！都是狗屁！

最后是老赵老李气不过，明明是给人耍了，干嘛还要再给人家擦屁股？

这钱！坚决不给！

“好吧，这事儿也是我曹某人对不起你们，这钱你们不用缴了，我给你们垫上吧，四个人也就是两百块，我来吧，我来吧。”耳边是胖子无奈的声音。

我去！我没听错吧！

结束早会悄悄把我们拉到一旁只是为了这个？一毛不拔曹大成这次居然帮我们付钱了？我和老李老赵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最后是胖子一言不发，摇头离去，我们才回过神来，真是奇哉怪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