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漫无目的地在宫中游荡，待反应过来，也不知到了何处。

瑯江发源于离繁都不远的云瀚山脉，流经繁都，横越紫禁皇城，在皇城中段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唤作“凌波”，凌波之上，亭台楼阁，俨然林立。

其中一间雅致的亭子中，一名女子身着素色长裙，三千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简单挽起，眸如秋水，清丽典雅。女子执着白子的素手微撑着下巴，略一思索，柳眉舒展开来，白子便落了下去。

“姑娘真乃奇人，左手和右手下棋，竟也能成如此精妙的一局。”

女子侧首，亭子的逆光处，男子紫袍金绶，眉目含笑，俊秀温和。

女子挑眉，“那不如请公子手谈一局可好？”

“正有此意。”

太阳沉沉地落下，笼照着的余辉也也渐渐散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宫女在亭子四角麒麟状的灯盏里添加灯油，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橘黄色火光点点，青烟缓缓升腾。

一滴汗无声滴落在棋盘上，随后传来一声长叹：“姑娘棋艺高超，子攸自愧不如。”

这一场持续了几个小时的对弈，将杨朔心头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抚平下来，很多事情也想自然而然通了，比如易轩的故意激怒，比如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他还在顾芷身边，易轩就注定什么都不是。

女子将棋子收回钵子里，道：“公子过谦了，这些年能与我下过百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若论只输两子，公子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杨朔饶有兴致地问道：“能与姑娘下过百子的，必也是高手了，不知姑娘可方便告诉我？改日定去讨教一番。”

这时一个娇小的影子扑进了对面女子的怀里，杨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容貌，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娇笑，“二皇姐，听说你在跟人下棋，有没有把他杀的落花流水！”说着还作势挥了挥粉拳。

女子宠溺地轻笑“你要杀得落花流水的人还在呢。”

“杨朔见过五殿下。”

杨朔总算明白素衣女子的身份了，尽管他一开始就想到她在宫中的身份或许不低，毕竟那浑然天成的贵气是遮掩不住的，本以为是哪宫的主子，却着实没想到她就是那个传闻中常年体弱多病，久居深宫，以致于二十多岁尚未婚配的二公主顾清。

于是杨朔又向顾清行礼道：“恕在下眼拙，竟没认出二殿下。”

顾清眸光莹莹，道：“怎么能怪三驸马呢，只是上回你与三妹回宫，我恰巧染了风寒，所以父皇没让我去，还望三驸马不要见怪。”

“原来三皇姐病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三驸马还很悠闲地在这下棋啊。”顾颜冷笑道。

杨朔一怔，“你说什么？”

“三皇姐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母后，昼夜不离，已经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了，你和易轩今天又闹了那样一出，皇姐一气之下邪寒入体，正在云芷宫躺着呢！你口口声声说皇姐念着易轩，可你作为她的夫君，在她生病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你又在哪？”

杨朔面色苍白，竟无言以对。他直觉顾芷病得严重，心中自责不已，当即向两位公主告退，顾清叫住他说：“若是等三妹病好了，你不妨与她对下一局，她便是那几人之中的其中一个。”

“是吗？”杨朔苦笑，“可她说她不会下棋。”

顾清愕然，可她马上就想通了缘由，便不再言语。

顾颜对着杨朔远去的背影嘀咕：“哼哼，三皇姐那一手棋艺可是与易廷玉从小练到大的，所以说不会下，只是不想和你下罢了。”

顾清声音幽幽：“颜儿，这些话以后再也不要说起，知道吗？”

顾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二皇姐你不去看看三皇姐吗？我可记得你对谁都不喜搭理，就与三姐和得来哦。”

“若是三妹现在真的病得很重，你还会有心思来找我吗？三驸马只是被你诓得乱了心神，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个小鬼头。”顾清往顾颜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顾颜不满地鼓着嘴，嘟囔道：“是啊是啊，三姐吃了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累得一觉不醒。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和三姐真是……两只大妖精！”

顾清危险地眯了眯眸子，顾颜感觉不妙地缩了缩脖子。

“颜儿……”顾清慈眉善目地说：“明天我去跟父皇说你自愿为母后祈福，去佛堂抄写金刚经一百遍，父皇想必会很高兴的。”

与此同时，五公主殿下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吓飞了枝头昏昏欲睡的麻雀。

“二姐，我错了！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