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过了子时，灏婧才赶了过来。

“小师祖，弟子来迟，害小师祖在此等候，请小师祖恕罪。”

“我说过，私底下不必这么见外。”陈慕轻将灏婧拉坐着，自己坐她身边，笑道，“你这性子总该改改，不然总被人欺负。”

灏婧低着头不说话。

“今日学了些什么，练给我看看。”

灏婧拔出剑，看了看周围，转身向外走去。陈慕轻暗笑，这丫头，倒还细心，也就跟着她出去。

灏婧才比划了几下，动作就开始迟疑，最后停在原地，凝神细想，满脸的苦恼。

陈慕轻拿过灏婧的剑，将灏渲今日所教演示了一遍，道：“若记不清楚，便来问我，今日学不会，不许睡觉。”

两人便耗了一夜功夫，天蒙蒙亮时，陈慕轻才回了房间。刚到门口，却看见顾九歌房内亮着灯，不由上前去看看。

“师傅…还未睡？”

“你今儿一天，都在修习？”顾九歌看着书，拿起了桌上的的茶。

“早间看了会儿书，下午习了些招式。本能早些回来，可灏婧资质不算上乘，为避免她跟不上其他师兄弟，才晚了些。”

“嗯。”顾九歌听了，略微放下了心，虽说耽误精神，总比日夜只知练武成痴要好。

只是那灏婧，此次入了缥缈，命格已改，日后会如何，她也算不清楚，怕是与陈慕轻纠缠不少，只希望不会成为祸端。

“今日已耗了太多时间，明儿就好好休息。欲速，则不达。”

“弟子明白，只是，师傅可是担心师兄？”想着顾逸峰现在虽然暂无性命之忧，终究还是昏迷不醒，顾九歌心中挂念，也是应该，可，应也不至于夜不能寐。

“一半。”顾九歌将书翻页，纸张的响声在白昼之前到显得刺耳。

“弟子此后，定不会再让师傅劳神。”

“睡吧。”

陈慕轻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才回到房间，见顾九歌房间的灯已暗了，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直到天亮。

吃过早饭，陈慕轻又去了缥缈弟子练剑之处，灏婧虽已熟悉昨日剑招，但依旧被灏渲冷嘲热讽。便直接带着灏婧到了书阁。

“日后便由我来教你，你不必再和他们一道。”说完拿过一本书，边看边念，灏婧低头，试着学书中的方法凝神聚气。

在陈慕轻几次为灏婧出头之后，新来的弟子纵有不服，也不敢再明着难为灏婧。

岚乾觉着这是将凡间俗情带上了缥缈，颇为不妥，向顾九歌做了禀告。

顾九歌只闭目养神，未做打算，只是接下来几日，陈慕轻隐隐觉得顾九歌心情不佳，一番打听过后才知岚乾一事，生怕顾九歌为此动了气，忙去解释。

顾九歌依旧不言语，陈慕轻没办法，整日赖在顾九歌房里上蹿下跳，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最后顾九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事才算完结。

“喏，这些书上传授剑术，记着定困之术，你根骨太差，得好好钻研此类道法，将来若遇上危险，至少也能自保。”花了三年功夫，灏婧终于勉强读懂了些古字。

陈慕轻也渐渐让她自己研习，多为困敌防身之法，间或教些剑招仙术，灏婧虽学着吃力，倒也勉强能理解。

“你自己现在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去，我先走了。”陈慕轻说完即御剑离开，御风之术对于现在的他，有些困难，为怕师傅多等，才选稳妥些的方法。

顾九歌背着琴，已在路上等他，倒不觉十分着急。师徒两缓步而行，约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山洞。

木锦在洞内，离顾逸峰不远，盘膝而坐。自那日刹镜大会，木锦也身受重伤，较之顾逸峰，倒不觉什么，却也足足昏睡了半年。

醒后，便到洞中，日夜守着顾逸峰，顾九歌知道了也不阻拦，只吩咐弟子一日三餐的送来。

“他还好吧？”顾九歌三指搭于顾逸峰腕间。

“还是那副样子，不知……”

“放心，他会醒来。”顾九歌坐在木锦身边，琴置于膝。

“是吗。”木锦淡笑，满满的苦涩。

“师傅有令，他不敢不听。”

木锦看着顾九歌，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也对，逸峰向来最听他师父的话。

“师傅…可是要奏琴？”陈慕轻看着顾逸峰，却问顾九歌。

“你师兄曾说过，若我奏琴，他定会随曲而舞……”

“那只是师兄的承诺，况且，若师傅想看剑舞，徒儿也会。”急打断顾九歌的话，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吐吐舌：“徒儿失礼。”

“嗤！小师祖真是大了，也学会吃醋了。怕这世上，能让你有醋意而无法冷静的，只有你师傅了吧。”木锦倒是被逗笑。

以前曾听逸峰说过，他常常因九歌与逸峰关系太好而吃醋，没想着转世之后，还是这般。

“姐姐莫要取笑，方才是慕轻无意之举，师傅切莫放在心上才好。”陈慕轻坐在顾九歌斜后方，悄悄打量着顾九歌的脸色，看她没有生气，才放下了心。

木锦见他这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你要在这等他醒来。”顾九歌细细抚摸着琴弦，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弹奏。

“那是自然。”木锦唇边的笑意消失，垂下了眼。

“你明知他不贪恋红尘情爱，又何苦如此。”

“我只求有与他见面的机会，情字，怎能说放便放，说离便离，说弃便弃，说忘便忘……师尊，你可比我清楚。”

陈慕轻盘膝闭目，师傅与木锦相见，总会说些他不清楚的事。

他隐隐觉得这些事与自己有关，却不能去探个究竟，不如入定不理，来日方长，他总会知晓一切。

“小师祖？”木锦见陈慕轻又入了定，不由开口。

“姐姐……有何吩咐？”陈慕轻看着木锦，听岚瑶说，木锦万年前入了缥缈，也未拜师，未习法。

平日里常跟在师傅与师兄左右，若不是此次收徒大会，旁人还不知何时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小师祖这是哪里话，弟子怎配做小师祖的姐姐。只是，如今逸峰昏迷不醒，小师祖可得好好修行，保护师尊安全。”

“既然姐姐与慕轻有尊卑之分，为何又直呼师兄名字，莫非姐姐是把慕轻当做外人，才这般客套。”

“小师祖说笑……”

“据慕轻所知，姐姐未入缥缈师门，就连名字，也是自己的。既不是缥缈弟子，慕轻又怎配让姐姐唤一声小师祖？”陈慕轻抬首看着木锦，倒让后者为之一愣。

“弟子本想拜师来着，可惜师尊不收，不如…….小师祖收了弟子。”木锦笑道，还煞有其事装作要俯身行礼。

陈慕轻知道木锦是故意要逗自己，看向顾九歌，后者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是眼中带笑，半喜半无奈的看着这场闹剧。

陈慕轻却忽然有一种木锦是在故意羞自己走的感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起身离开。

待陈慕轻的身影完全消失，木锦才收了面上的笑容，看向顾九歌。

“天君大人。”木锦半跪在顾九歌面前，只看着她。

“此事，与你无关。”知道木锦想说些什么，顾九歌先开了口。

“天君大人！您已经错了一次，还要错第二次不成？陈慕轻可是他亲子，自然继承了他的魔性，天君大人不但不压制住他的魔性，反而教他缥缈仙术。他日陈慕轻若是羽翼丰满，世间必有大劫。”

“我自有分寸。”顾九歌理了理衣衫，双目冷若冰霜。

“还请天君大人在陈慕轻身上设下封印，放他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木锦身子微微向前倾，目光决绝。她不敢拿天下苍生做赌注。

“我说了，自有分寸。”顾九歌沉声道，看向木锦。木锦只觉浑身一颤，心中准备好的所有言语皆被堵在喉咙，说不出声，背上一寒，已渐渐渗出冷汗，只僵在原地，忘了动作。

“过段时日，我再来看小逸，你，也好好休息。”说完便起身，上前去再探了探顾逸峰的情况，转身离开，良久，木锦才吐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陈慕轻离了山洞，又练了几式解散心中郁闷之气，才往书阁走去。灏婧捧着本书，读得认真。只是眉头紧皱，看来是又遇着问题了。

“怎么样？”陈慕轻坐在灏婧身边，余光看了看书上那一页，不过是些简单地心法。

“回小师祖的话，弟子……看不懂。”灏婧扯了扯衣摆，便要跪下，陈慕轻拦了拦她。

“到底要说几遍，你才听得懂。”

“是。”灏婧坐了下来，依旧低着头，见陈慕轻不说话，心中有些发慌。

“你可愿帮我？”陈慕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灏婧连忙跟着，在他身后一路走入了书阁微高的几层。

“小师祖有何吩咐，弟子定全力以赴。”

“听说缥缈有寻人之术，你每日来书阁，留心帮我找找。还有，用心修行，注意那些能迅速增长修为之法。我，也要好好修炼了。”

灏婧虽然不懂陈慕轻在说些什么，却也点点头，照他的吩咐，总不会有错，便翻开了手中的书，细细研读起来。

陈慕轻看着手中的书，那是在最顶层拿的，顾九歌向来不许他上顶层，顶层的书籍全是禁术，练不得。

陈慕轻却不觉得法术有什么正邪之分，全凭施法的人内心善恶，所以他偷偷跑上了顶楼，或许是做贼心虚。陈慕轻总觉得顾九歌会突然上来，随便拿了一本就跑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见灏婧看书看得认真，也悄悄地翻开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