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朝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了口。

“嗯？”认真吃着甜品的阿尔曼抬起头。

“你谈过恋爱或者有过喜欢的女孩么？”

“……”朝这么一问似乎如同一个天大的难题一样，阿尔曼歪过头皱着眉思考着。

朝有点无奈，让一个基本没童年，毛都不记得的人想恋爱也确实比较难。

“好像有。”经过长达五分钟的回忆阿尔曼突然想起来，淡淡的回答。

“谁？”朝虽然很庆幸阿尔曼能回忆一些事了但还是充满了无语。“好像有”是什么玩意儿？恋爱这种难得的体验一般都很容易想起来吧。

“楼下花店老板的女儿，叫……啥？忘了。”阿尔曼还是呆呆的说着。

“受不了你了。那过程印象麽？”朝真心觉得她脾气被这个天然呆磨好了。

“我和她好像也不太熟，没说过几句话。突然有一天她就说喜欢我，要和我交往，我就同意了。说起来……我为什么同意来着？”

“……后来呢？”

“后来……她就经常到我家去，然后……”阿尔曼顿住了。

刹那间，如同电影胶卷的一幕幕记忆闪过他的脑海。

“怎么了？阿尔曼？阿尔曼？”朝看阿尔曼眼神空洞，似乎不太对劲，急忙抓住他的手唤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放手！”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都把我儿子变成这样了，你就这么回报我吗！？”

“少自作多情了，我从来没有拜托你这样做！况且你得到的利益也不比我少吧？”

“你别走！”

客厅里一对男女激烈的争吵着，卧室门口的男孩麻木的看着一切。男孩转过头对女孩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女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回答道：“我高兴。”

男孩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女孩。】

“阿尔曼！”

朝将沉浸在回忆里的阿尔曼拉回现实。

“阿尔曼，你怎么？”朝蹙眉担心的问。

“我父亲和那个女孩做了，他背叛了母亲。”阿尔曼平静的看着朝，说出了这不可思议的事实。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再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阿尔曼，我……”朝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有慌乱。正准备问阿尔曼要不要回房间就被打断了。

“朝，只要自己高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么？”阿尔曼与朝双目对视。

“不！当然不可以！”朝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为什么还有人做？”

“如果是错误的，是不能被原谅的那就不可以。我亲爱的阿尔曼。”朝有些心疼。

“如果是错，我们是否该给予惩罚？”

“是的，只要我们有能力，能够负担的起责任。”

“我有能力，也能够负起责任，所以……我把他们杀了。”当阿尔曼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和半小时前的语气毫无区别，平平淡淡的，没有情绪的波动，像一个人偶。

“什……么？”朝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把我的父母和那个女孩杀了。”阿尔曼直视朝，眼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朝很难过，难过的说不出话。

一个二十岁的孩子，一个阳光般的年纪，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这样的话？上帝啊，悲惨的人还不够多么？

“朝，别露出那样的表情。”阿尔曼不懂，轻轻抚着朝的脸。

“我真的很难过，很心痛。”

“为什么？”

“因为这些本不属于你的年纪。”

“……”阿尔曼低下头沉默了。

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十几分钟。

“朝。”阿尔曼突然开口。

朝抬头看向阿尔曼。

“我本以为你会是更理智的人呢。”

“……”

或许到了这一刻朝才开始认真的正视她眼前这个个子不高，瘦瘦的男孩。樱色的头发，蓬蓬的遮住耳朵；杏仁眼本是水灵的象征，暗灰色的眼睛却显得没有神采，似乎看多了人间悲剧，满是失望。纤细的手指把着叉子送到嘴边，薄唇下意识地紧闭，大约是觉得无味，只好又放下。

回到房间后，朝躺在床上睡觉。阿尔曼则说自己想去空中花园转转。

朝睡不着，回想着黑暗的曾经。她何尝不知道，虽然自己已经浑浑噩噩的度过了300多年，但她的心智究竟还有一份不能被展露出来的幼稚。

明明看过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生死老、人心叵测，可她却还是对这个腐败的世界抱有幻想；她还是会可怜弱小、反抗独裁。她终究解不开百年前的结。

天台上，温热的微风吹拂着阿尔曼。阿尔曼眉头微锁。

“希望别遇见她。”

夜幕降临，朝拿到地图后按计划带着阿尔曼去了夜市，准备大吃一顿。

“呼哇！好久没吃过人类这种小摊子的食物了，这次要吃的走不动！”朝吃完一个摊子就立马奔向下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阿尔曼总是运动，所以也吃的挺多，但还是比不过肚子如同黑洞一般的朝。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来越多，朝也越吃越嗨，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阿尔曼。阿尔曼被挤来挤去有些烦恼，又怕和朝冲散。

“朝，你别跑太快，一会儿找不到你了怎么……”阿尔曼还没说完，一抬头茫茫人海中已经完全没了朝的踪影。

“啊啊啊！本来就矮的很难找，现在是彻底没影了！真是……唉……朝，你在哪？！”阿尔曼一脸迷糊的找着矮小的身躯。

没一会儿，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围在那，阿尔曼不担心朝会出什么事，但很有可能会凑热闹，所以就跑过去看。

结果真在最前排看见了朝。

阿尔曼挤到了朝的身边，问到：“怎么了？我到处找你呢。”

朝舔了口苹果糖直视前方没瞅阿尔曼，道：“自己看。”

阿尔曼转头一看——

“老板！求求您了，放了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穿着一身破烂的男孩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乞求着高壮的大汉。

“不可能！偷了我的肉还想走！”大汉死死抓住男孩圆润的胳膊。

“那您说怎样才能宽恕我们，让我们走？”男孩的胳膊被抓的疼，可怜的看着大汉。

“别露出你那恶心的眼神。想走很简单，你妹妹偷了我的肉，让她来接受处罚，剁掉她偷肉的手。”大汉厌恶的说。

“什么？！不行！洛儿娜还小！她才六岁，求求您换别的处罚好么？求求您了！”男孩带着哭腔几乎要嘶吼了。

小女孩吓得哭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大汉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时，有些人开始为两个孩子说话。

“太可怜了，毕竟只是孩子，不至于如此吧？”

“是啊，那孩子没有父母，没人教她是错是对，也不能怪她。”

“那老板太小题大做了，不就块肉么？”

“老板，放了这两个孩子吧！肉钱我来付！”

“就是就是！”

“……”

到这，朝轻蔑的笑了。

阿尔曼看了眼朝，没说话。

“大家别被这两个孩子骗了！他们是故意装成这样的，被他们骗过的人数不胜数！”大汉急了，吼着解释道。

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

“不可能吧？这么可怜的。”

“就是啊……”

“孩子都是很单纯的，不可能这样。”

“……”

朝开口轻声的对阿尔曼说：“看吧，人类就是这么的愚善。”

朝走上前。

“小女娃，干什么？”大汉蹙眉。

“大叔，既然妹妹太小没办法处罚，那么……就让哥哥代替妹妹吧？”朝微微一笑。

众人表情凝固。

一个看起来和男孩差不了几岁的孩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对、对啊！那就让哥哥来吧！”大汉反应过来，说道。

“啊……”男孩明显愣住了。

“怎么？替妹妹受苦不愿意？”朝歪过头轻笑。

男孩咽了口口水，看看怀中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紧闭眉头。

“好！我替她受罚！”

男孩手放在菜板上，抖得厉害。

“小鬼，按住了，你要是抖的太狠，我没把握好位置，你可能半个胳膊都没了。”大汉冷笑着说道。

男孩用右手只手按紧颤抖的已经控制不住的左手。

大汉毫不犹豫，一刀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小胡同里——

“呃……”男孩艰难的靠着墙移着步。

“哥哥……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哭着从后面追上来扶住男孩。

“啧！滚开！”男孩面目狰狞地甩开女孩。

女孩瘦小的身体摔倒在地。

“呜呜呜呜……哥哥……”女孩忍不住的哭起来。

“废物！还哭！要你有什么用！还搭进去个手！滚啊！！！”男孩用脚踹女孩的头。

“哎呀呀～还有力气踢人？就不怕你失血过多？”娇小的轮廓在胡同里若隐若现。

“你来做什么……”男孩憎恶的盯着轮廓。

“带你妹妹洛儿娜走。”朝走出阴影，高傲的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孩。

“你凭什么？你看你管的闲事还不够多么？”男孩恨不得扑上去撕碎朝。

“凭我有能力带她走。小鬼，你要再多一句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朝看都没看男孩一眼走向洛儿娜。

“你敢！”男孩大吼。

眨眼间，男孩只觉得嘴里满是腥味，有液体流进嗓子眼。再一看地上，一块血淋淋的舌头。男孩眼前一黑。

朝在洛儿娜看见这残忍的一幕前捂住了她的双眼。

“……哥哥？”洛儿娜不知所措的叫了声男孩。

“你哥哥睡着了，他太累了。让他休息会儿好么？洛儿娜。”朝抱住脏兮兮的洛儿娜温柔的说。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见哥哥？”

“因为你要和姐姐去别的地方，你哥哥他不想让你看见他舍不得你的样子。”

“呜呜……哥哥……”洛儿娜又不禁哭了。

“所以洛儿娜乖乖的，别让哥哥担心，跟姐姐走，好好生活，好么？”

“嗯！”洛儿娜用力的点头。

“和哥哥说永别吧。”

六岁的孩子不知道永别的含义，对洛儿娜而言，这就像“拜拜”一样。

“哥哥，永别。”

阿尔曼在胡同口静静地看着。

【美好的童话故事背后或许都有着残酷而绝望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