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后已是傍晚，青雎告别了孟昭纡，带着洛汐走到了宫门外等着，萧喻说过让她等他，那就算他不相信她也好，喜欢沈榕溪也罢，她都会在这里等着他。

人流渐渐散去，宫道上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辆马车，青雎安然立在宫墙旁，长睫微垂。

宫墙尽出忽而走出一个人来，只看那绯红的衣角，青雎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五王有礼。”她浅淡的欠身，眉间隐有疑惑，在宫宴上没有看到他，反倒是在这里碰见了。

顾酒安看到青雎，眼神一亮，看着她静立原处的样子，想起的是她那日脸上带着油污的憨态，心里没来由的一动，面上却懒懒散散的摇了摇折扇，挂着笑开口:“这不是柳小姐吗？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听说有个什么公主扬言要嫁给萧喻，柳小姐何必还待在他身边？不若就跟了本王可好？”

青雎抬头看着他妖娆美艳的脸，略一勾唇，散散道:“那若是今日安乐公主指名要嫁的是五王，五王又当作何？”

顾酒安折扇一甩，挑眉道:“那安乐公主也是美人，既主动投怀，本王焉有拒绝之理？”

青雎淡淡道:“既如此，五王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以此去调侃他人？”

顾酒安一怔，随即弯唇笑开，眸色幽深:“你果然有意思。”

青雎笑，敛眸启口:“从前青雎觉得五王风流非本性，如今看来，倒并非如此，或者对有些人来说，无心至极便是有心，有情至极，便是无情罢。”她缓然说完，似没看到顾酒安微有错愕的脸色一般，启唇又道，“青雎在这里等的是自己的夫婿，并非五王，若五王无事，青雎便不送了。”

顾酒安笑意依旧潋滟，眸光却愈为幽深，眼底亦有些惊诧和复杂，听完她毫不拐弯的逐客令，也毫不在意的歪头一笑，十分懒散的朝她拱了拱手，道:“那本王就先行一步 ，不扰柳小姐侯你的如意郎君了。”

这话似有深意，青雎却只做未闻，顾酒安颇为潇洒的大步离开，脸上笑意却慢慢淡成了一丝深沉。

“柳青雎……”他自言自语般喃出这三个字，想到那个月明风清又如云雾的女子，心里第一次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他确实本性风流，从不为了伪装，也正如她所说，不是无情，是太多情，他本是红尘俗世里捻尽万花又不沾身的来客，无需劳谁的手来扶，也不想有任何羁绊。

活到多情极处，也就成了只观风月的简单。

………………

暮色四合，青雎已经等了很久，洛汐好不容易沉稳了些的心性又慢慢不耐烦起来，有些哀怨的张口:“夫人，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青雎眸色隐在夜里看不分明，只见一角银白的月光在她身后幻化出一片虚影，她的声音也像虚影，缥缈又有哀凉，只有短短一字:

“等。”

夜风微凉，宫道上只有他们两人和一辆马车的光影，洛汐看了看天色，还要开口再劝，忽然听见宫道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在黑夜里极为突兀，青雎眼神一辆，抬头所见是一辆通体银灰的马车，极快的从她身前跑过，车帘半敞，露出车中女子莹白如玉的脸，和他对面男子温润雅致的侧颜。

青雎浑身一僵，眸里的光彩还没湮灭就凝寒成冰，碎成满地月华，冰冷又苍凉。

第一次的，她清雅的背影染上浓重的哀戚，脸上连一丝笑意也勾不起来，美目一阖，一滴晶莹自眼角蜿蜒落下，落地无声。

洛汐没看清车里的人，有些震惊的看着青雎眼角的残泪，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看见青雎在人前流泪，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青雎永远都挂着温润的笑意，那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青雎和她一样只是一个女子，一个迷茫时会无措，难过时会伤心的人。

她有些无措的走上前，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从来都是青雎在提点她们，到青雎脆弱的时候，她却恼恨自己竟毫无办法。

青雎微微仰头，抬手拂去眼角的湿润，睁眼时已眸光盈盈，再无一丝伤意，只是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她从来都是这样，自己咽下所有的苦，表现出的只有云淡风轻的样子。

洛汐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青雎却已当先转身朝马车走去，洛汐小跑跟上，有些疑惑得问:“夫人，不等将军了吗？”

青雎脚步一顿，缓缓启唇:“不等了。”

萧喻曾等过他一夜，为了还这一夜，她等了他八年，曾经她说她会回来，却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至此错过，而如此，她在原地驻足了这么多年，他的身边，却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女子。

既然他不再需要她，那她，便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