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陷谜团
我打开屋门,就看见云英在屋内挑拣衣服,左手拿着我换下来的衣服,右手抱着竹篮,看样子正备拿去洗。我看到那件我在齐宫穿过的礼服,猛然想到我粘过香灰的袖子,连忙跑过去把衣服从篮子里抢出来,云英看看我这般着急,吓了一跳,篮子都扔到了地上。
我把那件衣服从篮子里挑出来,抱在怀里,让云英闻闻这衣服的味道,我尽量屏住呼吸,以防吸进香灰。云英深深的闻着衣服的味道:“小姐,这味道和普通香料不同,至少和钟离家的相反……”还没等她说完,云英就眼神就开始扩散,眼皮开始打颤,我连忙把她扶到床上,我愈来愈觉的这香料觉不是简单的安神入眠,我小心的把袖子里的香灰收到了手帕里,看着云英沉睡的样子,把门关好,向哥哥的香料室跑去。
哥哥正在屋里碾着药材,见我跑过来笑到:“今日怎么想到这么一个地方来,是要给谁家小哥做香囊?”
我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不禁跺了跺脚:“给你做一个香囊,如何?”
说罢,我把手帕拿出来道:“不要闻这香灰,你看看这料里有些什么。”
哥哥把手帕打开,看着香灰,摇了摇头,最后捏出一点放在水里,观察着香灰的变化,过了好一会儿,哥哥皱着眉头问我:“这料哪来的?”
我闻言便凑近茶杯,看着杯中猩红的颜色道:“这是我从太后的香炉上面刮下来的。”
哥哥从床下翻出一卷竹简,吹了吹灰,我看他像珍宝一样把竹简翻开,不禁好奇的把头伸过去,想看看那是何方秘笈,我头刚凑过去,哥哥便把那卷合上。
哥哥看着我正色道:“此料初闻确实有安神之效,然而长时间使用则……”
我看着他的目光,心中已经明了,答道:“ 长时间,会身心衰竭,机能迟缓。”
哥哥表情凝重:“此料产于西北,秦国边境之处,嬴政最喜收集药材,这等香料,应该是王室所有。而君王后用的东西都是供奉佳品,使用之前都有专人验查,药效如此猛烈,用之前也未曾稀释,恐怕是受人暗算了。”
我感觉一阵恐慌,君王后被尊为太后,齐国上下对她都极为尊敬,然而还有人用香料使她慢性中毒,究竟是谁,想灭我大齐。我捻着香灰,让它散落在地上。
太后辅佐齐王多年,大权在握二十余年,在位时,一直都让齐国养精蓄锐,一直都没有战事。然而齐王田建近年来刚刚掌权,权力十分薄弱,宰相后胜权力愈来愈大,现在的形式来看,倘若君王后重掌政权,为了保住齐国,必须牺牲后氏,这么看来,君王后就是后胜的一个严重的障碍。那就不难看出这香料的来源,后胜受秦国贿赂已久,这种香料想必也是秦国所产,除掉君王后,她的亲弟弟真是煞费苦心。听闻,后氏一族在齐国权力之大,齐王建都得承让三分。
我心中不由得长叹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君王后虽然现在偏袒钟家,扶持孙晋和兵家,但我还是不敢多想,以后会如何,如此毒性的香料,在香炉里燃烧了多久,是一年还是一天,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哥哥继续碾着药材,把甘草的杂根对着太阳细细的看,我看着他的样子,好像丝毫不被这件事情所忧心,我不禁气恼起来:“钟公子,你就对此事没有任何看法么?”
哥哥依旧碾着自己的香料,我等了半响,他也无言。我摇了摇头,哥哥自小受道家学说影响,凡事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尤其对于国家之事,这种态度倒是和父亲不同,父亲虽也潜心论道,但是他比哥哥更关注国家大事,想到这儿,我连忙往主殿走去找父亲。
刚迈入主殿,我就看见宰相后胜跪坐于殿内,我心头一惊,向后胜行礼道:“钟离见过丞相。”后胜起身:“前日见过钟家幼女,便有印象,甚好。”说罢,谄媚的笑了笑。
父亲见我微微一笑道:“离儿,我与相有要事相讨,你先回去罢。”
我赶忙转过身,匆匆离去,后胜今日拜访钟家,所谓何事,根本就难以揣测。本来想告诉的事情,只能放下了。
出了殿门,我就看到小厮端着饭菜鱼贯而入。我苦笑,后氏一族真是势利。后胜自从当权以来,从未拜访过钟家,今日一访,不过是因为当日朝堂之上,君王后对钟家的偏袒。丞相后胜极为贪财,他被秦国收买多年,一心想附庸于秦国,齐国上下都是有所耳闻。
出了家门,我匆匆走向和孙晋碰面的茶馆,老板看到我,向我指指孙晋坐着的地方,我点点头,悄无声息的坐了过去。
孙晋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我不禁好奇的向他的杯看去,只看到几片茶在杯里粘着,我皱了皱鼻子,不知道这茶叶有什么可看的。
孙晋用手指着那边最大的一片茶叶,自言自语道:“秦国地势高,面积大,多年因为战乱而缺乏粮草,若战,不利于齐国的速战速决,若能拖延战事,齐国将胜,若不能,齐国完败。”
我在一旁听他一说不禁笑了起来:“战场不比茶杯,想拖延,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想这般,过于理想化了罢。”
我把他的杯蓄满了水,让那几片叶子浮在茶杯里,用筷子捞出了一片:“这片不用再留了,赵国必灭,现在只剩下秦国与齐国了,现在你是齐国带兵大将,不要问我谁的胜算大,我难以回答。”
孙晋回过头直视我的眼睛:“你为何不问我怎样说服君王后的。”
我把茶壶放在桌子上:“丞相后胜在君王后寝殿上放香,那香慢性伤身,如此一想,不难猜测君王后扶持道家与兵家的寓意。倒是你,自以为用公主无鴛为筹码,说动了君王后。殊不知,君王后根本不在意你和无鴛这段感情。”
我喝了一口茶,等着孙晋回答,半响,孙晋还是看着自己的茶杯。我用手盖住他的杯子,从侧面看他的脸,俊朗刚毅,要说我对孙晋没一点私情,那是不可能的,孤男寡女这么多年,我总能一句话说出他心中最害怕的事,我们之间太过于了解,以至于心照不宣。
等了许久,孙晋也没有回答我。我心里一阵酸楚,抬起头,看着天空上排成排的大雁,它们继续往南飞,迎着夕阳,去了一个又一个满是战乱的萧索地域,它们不知道家祸人亡,国灭哀情。有时,人还不如大雁自在。
大雁南飞,秋更萧索。我理了理衣裳,不想再听孙晋的答复。君无言,奈我何。不是汝无意,更是君无情。我沉默的起身随着大雁的方向走去,心中阴霾虽有却闪出一丝明朗,有可能我最后真如大雁一般,自在飞行,划过云朵,迎着秋风,不问国家政事,看人间花开不败,花败凋零,这一切,最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