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看着我干嘛？”我转过头向我对面座位那个白领打扮的姑娘望去，因为已经稍微习惯了自己的老人身份，所以叫那个大姐姐小姑娘也没什么错。

其实认真看起来也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女生，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因为有之前的教训，所以我并不敢正面瞧她，只是顾盼之间瞟了几眼，只见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的淡妆化得恰到好处，很精致的脸庞上是更精致的五官，可是为什么独独看我的眼神那么怪？

是怎么个怪呢？我看车窗倒影里的她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

是嫌弃？是鄙夷？是蔑视？

看起来都像，总之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本来想就忍忍过去，可是她似乎不知道我已经看到她的眼睛了，还在一直看着我，所以我就忍不住转头去问，她干嘛这么看我哦？

“……”

小姑娘听我如此问，晃地愣了一下，马上又拿出手机划起了屏幕，低头插上耳机，压根也就不理我了，真是奇怪的人。

“诶，老张啊，你怎么还坐上了，我说怎么找你老找不到呢，你怎么坐这么角落啊？”眼看着老李朝我走过来，我便腾出旁边的位置。

“老李啊，不是早叫你过来了吗？你看我位置都给你找好了。”我拍拍旁边的座椅道。

“哎哟，老张，你可别坐了，快起来，我们站着站着不就到了吗？还坐啥坐啊。”说着老李便把我拉起来。

“别介，干嘛呀！这空位置本来就没人坐，我怎么就不能坐？这是什么道理！来！我坐你也坐！”我心里觉得奇怪，凭什么就不能坐，干了一天活怪累的，执意把老李也拉下来坐。

“哎呀！老张，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啊！”老李见我如此固执也急了，故意压低声音对我吼道。

“我怎么不懂事了？”我看老李情绪不对，问道。

“你看看你这裤子，再看看我这裤子。”老李用手抖抖自己的裤子。

看着老李这样，我愣了一下，因为我坐在位置上看得清清楚楚，老李抖裤子的片刻，上头的多少灰尘都给他抖下来了，落了一地，也沾了一些些到椅座椅上。

此时脑子一道白光闪过，我明白了。

我也站起来，抖抖自己的裤子，也是一地的灰尘，我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了，看着一车乘客冲着我们的奇怪的眼神，我只无奈地笑笑，然后便是一阵慌忙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把座椅上的衬布都擦了一遍。

我好像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车上的座位依旧很空，我和老李只是站在公交车上，后来我有点累了，就索性坐在了公交车的阶梯上。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好像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似的，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么。

老李不坐公交车不是因为他的家近，其实他家一点也不近，他怕的是其他什么东西，其他比步行回家更可怕的东西。

“老张啊，站了一路，累了吧。”

好不容易下车了，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有点受不了这一路颠簸。

“咱……咱们去哪吃啊？你家……你家到了吗？还有几步路啊？”我气喘吁吁，人老了，莫名其妙有些晕车。

“快了快了，再走两步路就到了，你看前面不是？”

我顺着老李的手望去，果然见一个小区，不过看起来是上个世纪的老小区，晚上看上去挺冷清的，再旁边果然有一个排档，几个红帐篷张立在旁边，里头是一桌桌人吃饭的身影。

再走近些，烟雾缭绕呛鼻，一个赤膊打扮的人，应该是老板？

反正就是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正在那里烤着肉串，旁边是一个女人在颠勺炒着什么东西，大火开着，油烟熏鼻。

“强子，还是老三样。”只见老李很娴熟地找了一个空的位置，像是那个老板特地留给老李的似的。

“好嘞！李叔你先坐着，我烤完这一批就先烤你的！媳妇儿，小炒肉，凉拌豆皮快给李叔准备好。”老板大声吆喝着，看来老李确实是常客。

“李叔，这是特地给您留的二锅头，花生米随时续，炒肉和豆皮马上就好，您先吃着。”我看着老板娘也对老李这么殷勤，着实有些奇怪，就算是常客，有必要这么热情吗？

大排档我也常和同学去，可是这么热情对待客人的还是少见啊。

“老李啊……这……”

“哦，没什么，他们这排档的屋子是我儿子租给他们的，所以对我们热情些也是应该的。”老李轻描淡写一句话马上就让我豁然开朗了，对对对，他之前说过，就是他儿子挺有出息的，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对对对，这就说得通了。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来，李叔，您的烤羊腰子，烤鸡心好嘞，这是您的小炒肉，凉拌豆皮。”老板没一会儿就把菜都上齐了，“您二老吃得开心，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不错不错，味儿挺好。”

“您们吃好喝好。”眼看这老板还是不走，是有其他事儿啊，他再张口，果不其然，“李叔您看，听华哥说，这下个月店面房租又涨了，这这这，我们都是小本买卖，您还是……”

“好好好，你们也别担心，我回去和我儿子好好说说，让他别涨了，你们本分做生意就行了，啊。”老李满口答应，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我不会喝酒，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二锅头推了，随便点了一瓶饮料，老李倒也没在意。

一边吃，老李一边和我唠嗑，他可真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后来他喝多了，也不许我再喝饮料，一定要我喝酒，信誓旦旦地耍着酒疯。我心想都到这份上了，不喝不行啊，就要了一瓶啤酒，和他干上了。

就着羊腰子，我就和他干了三瓶啤的，我们是越聊越起劲，不过我之前也和同学喝过，三瓶还不至于醉，他倒是醉得彻底。

可能是他老伴走的早，儿子又经常不在家的缘故吧，他现在也没什么朋友，现在是把我当成他的朋友了，什么都跟我说，我就这样听他说，说啊说的，算是把他这大半辈子都弄清楚了。

偶尔他也问问我，可是我也没什么好回答他的，我也不想和他说我有这种奇怪的病，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猛然间，我可能是因为酒喝多了吧，觉得憋的慌，是尿急！

“老李，这附近哪里有厕所啊？”我低声问道。

“厕所啊！厕所，我也不知道啊！”哎哟，老李这个老糊涂，酒喝多了怎么话讲得也这么大声呢！

“哦，叔儿，厕所，我们店面里头进去左转就是。”那老板听得老李说话，就忙搭茬道。

我谢过他便入得门去，“左转，左转……”我这样念叨着。

“等等，是左转，还是右转来着？”对，右转，没错，是右转。

我进门再右转，撩开门帘，我这帘子不撩不知道，一撩开算是把我整个都给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