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投无路
出得大街,又转了大半个城市,无奈何,我已经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了,眼见太阳将要落山,黄昏的余晖披在老头的肩上,我挑着满心思的落寞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没办法了,我寻思着。所有的医院我差不多都去过了,要么是给号贩子搅扰得排不上队,要么是我终于排上了可是钱却是不够交挂号的钱。
我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助,这么难过,手里攥着那两百块钱,心盘算着,这点钱确实不够治病的,不然还是回家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大伯和奶奶?
罢了罢了,回去就全说出来吧,生这一场怪病,也是我命里该有此灾,回去和盘说出的话,兴许大伯还能有什么法子,毕竟他有人脉,有手段,我这样的形容,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独自落寞走了一段,无意间的鸣笛声闹醒了我,猛一抬头,哟,这正是回大伯家方向的公交车。
“劳驾,劳驾让一让,让一让哈。”正赶上了下班的晚高峰,所以车上的乘客会有些多,已经没有空位置了,我挤在一堆人群中间,好不费力!
若说是寻常还好,我正当年少体壮,在这样的公交车里自然还可以淡然自若地听歌啊什么的,可是如今拖着这个老迈无力的躯体,佝偻着背,实在是说不上舒服。
虽然上得车来,但是心底还是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回去。这毕竟不是小事,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倘若大伯顾念着血脉亲情,帮着我去医院治病,这自然再好不过。
但是如果大伯一如往常那样软弱怕事,大婶一向不喜欢我,再挑拨埋怨一段,把我径直推给奶奶负责这件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真那样的话,我这样子给奶奶看到了,她岂不是要吓得晕过去?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这样莽撞地回去,还是要………”
“哎哟”
我正心里头在打算着,哪知道这车一个拐弯,车上站着的乘客们又是一个倾倒,我的腰不知怎么地就闪到了。
“唉,大爷,大爷你哪里不舒服吗?您怎么倒下了?”
“对啊,刚还好好的。”
“咱是不是该帮帮人大爷?”
“这话说的,这得先扶起来啊。”
“对,要扶,要扶,师傅,你开慢点,这里有人倒了。诶,你也来搭把手啊。大兄弟。”
“我我我,我最近胳膊有点疼,就拜托你了。”
“这位大姐,你帮忙扶着大爷的头可以吗?”
“我…我这手机里还有重要的事要谈呢,待会再来搭把手啊,小伙子。”
“好吧,你们都不扶,那我还得自己来。”
迷糊间,我虽眼前一片漆黑,但也听得车内人声嘈杂,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都说要帮我,却一个也没上来扶。
然后感觉到有人在动我的身体,之后又是一阵入耳的细语,应该是夫妻间的耳语,由于我躺的比较近,所以听来清晰。
“我说,这老头看就是自己倒下的,你别多管闲事啊,他自己会起来的。”
“老婆,你这是什么话,你看这大爷这么老了,八成是犯了心脏病了吧,咱不能不管啊。”
“你听着,陈强,这事儿跟咱没关系,你看这一车的人,有人管没人管?到时候司机自然会管的,你这上去,诶,你这上去把人家扶起来了,到时候人一口咬定是你把他推倒的,这你能说的清楚吗?”
“可是,老婆……他……”
“听着,枪打出头鸟,一车人那么多,就你逞威风?看,车到站了,快跟我下车!别墨迹!”
“可……可是……”
猛地,只觉得身体向前一倾,晕眩过后眼睛慢慢睁开,我挣扎着爬起来,腰仍有余疼但不似前时那样剧痛了,看样子车上不少人已经下车,我一瘸一拐走到车门旁,那里本应该是老弱病残的座位,却见到堂而皇之坐着一个青年人。
“这位小哥,这位小哥,我腰痛,麻烦可以把这个座位让给我吗?我刚摔倒了,实在是站不住了,我就坐两站就下车了。”
“……”那位小伙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然后指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冲我摇摇头,之后继续看着窗外。
原来是聋哑人朋友,按道理来说,这位置他也坐得,罢了罢了,我就再忍一站吧。
“淮海路到了。”
车到站了,只见那个小伙子懒懒地站起来,从前方的车门下得车去。
“喂……嗯,对,我到淮海路了。”然后我从车门望去,只见那小子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罢了罢了,社会本就是如此的,这也算不得什么,人渣太多我这样的好人明显不够用了。
终于,我还是如愿坐上了座位,不再用站着了,因为本身腰就不错,所以刚才扭到的腰部现在也不甚疼痛了,心里头想着回去如何如何的解释言语,眼睛不经意在车子里扫视。
这时我看到一个女子,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那一双脸蛋我在学校里如何见过,再是那一件黑色的裙子,哟,腿还挺长的,啧啧,这样姿态的美女哪个男生见了不会多看两眼呢?
“看什么呢!你个臭流氓!”
不好,被发现了,我马上红着脸,灰溜溜地转过眼去。
是啊,我已经不是那十七岁的少年了,再也不能肆意随便地在大街上偷瞄女生了。
现在看来真是十足十的老变态。
“呸!老变态!”
“连小姑娘也不放过!为老不尊的东西!”
“快下车吧!别在这里丢脸了!”
再也丢不起这人了,车一到站,我就佝偻着背飞奔一样地下了这趟车。
丢脸丢脸丢脸,我红着脸颊好不尴尬,下得车去就是疯了似地一路小跑,其实并不特意要往哪里跑,只是下意识地,我似乎就往大伯家跑去了,穿街串巷,气喘吁吁。
“哎呀,大爷你没事吧。”我脑袋一懵,是大婶的声音?
原来是我跑得不知方向,不辨视线,也不见前面有人,就撞了上去。
正好撞上了大婶出来倒垃圾,她人倒是没事,我和那垃圾袋撞个满怀。
“没……没事……”
“哦,没事就好,那么老的人了,跑那么快。”大婶扔完垃圾,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懒懒说道,“您也住这附近?”
“哦,是是是,我在这附近住。”
“那您好走,我家就在这旁边,就不陪您了。”说完转身离去。
“诶诶,那什么……”
“嗯?”
“那什么,听说你们家有个侄子住着,我认识那孩子,他最近怎么样?”
“他呀,今儿个住校去了,说是学校要求的。”大婶讲得漫不经心。
“他说住校就住校,你们也不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我试探地问道。
“嘿,瞧您说的,这孩子本来就长大了,过得好过得不好还是咱们说了能算的?”那大婶说起我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按理说啊,这孩子爹娘都不要的,我们家也是看在血缘情分上收留的他,吃穿不愁的,可你说这孩子也不是个感恩的主儿,住了这么些日子,还真当自己是我家少爷了。”
“……”
“我跟您说啊,这也多亏是今天学校要他去住寝室,这要再住下去,我和他大伯还真受不了,为了这破事儿吵了多少次了!”这中年妇女故意压低声音冲我耳朵说话的感觉真是不爽。
“哦,对了,这事儿您下次见到那小子可千万别说啊。”
“晓得晓得。”我无奈赔笑道,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他大伯也对他不耐烦吗?不见得吧。”
“唉,什么大伯不大伯的,这亲爹都不要的孩子,大伯顶个什么用啊?还真能把大伯当亲爹使唤啊!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也是早就不耐烦了,自己工资一天比一天低,儿子大学还要学费呢,这么个拖油瓶侄子给你你受得了?”
“够了!”我心里怒吼道。
那女人显然是被我吓到了,只傻傻站在那儿,半天没缓过神来。
“那……那你忙,我先回家了。”
我意识到有点失态,强压着怒火,和那女人告别,自己转身离去。
“诶,对了,大爷,你和张诚什么关系啊?”
“我他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