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成有些泄气，黄晓春鼓励风九成，说还有那么多厂呢，总有希望的。

风九成们接连走访了八个工厂，除了一个让风九成填了表等候消息外，其余的都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

那时的劳动力市场是买方市场，农村剩余劳动力像洪水泛滥，一下子涌进这些开放前沿，用人单位基本都不用贴出招工广告，每天都有自动上门来找工作的人。

如果没有亲戚朋友照应，你连信息都得不到。像风九成这样没头苍蝇般的乱撞，要上几代烧了高香，才能碰到好的运气。

不过，找工作还有另外一个途径，就是找熟人介绍，然后交上高昂的介绍费。

据说很多在工厂里管人力资源的都因此而发了大财。风九成们没有熟人，也交不起介绍费，只能这样走出去寻找。

时间已过了中午，黄晓春还是没一点放弃的意思，他们继续往前走。风九成们哪知道，前方有一场“意外”正等待着风九成们。

风九成和黄晓春一路往前走，路边气派的工厂越来越少。前面还有一个村子，那里有些小工厂小作坊什么的，黄晓春说。

风九成们幻想着找一个小的厂，或许有希望。快到郊区了，稀稀落落的屋舍间，一块一块的菜地里，有人在劳作。

不知怎的，这样的田地劳动场景，风九成闻不到一丁点像家乡收获季节的清香。

在有些地边上，放着很多半人高的泡菜坛子，地里有些人正把刚刚收割的大青菜往坛子里塞，边塞边放盐，塞满了就用塑料纸把坛口密封起来。

风九成总觉得那些大袋大袋的盐像化肥。和着泥土也许还有青虫粪渣的大青菜大概在两个月后变成泡菜，整个工艺流程简单又环保。

风九成正在想着无论是街边小摊还是星级酒店的食客们在吃着这样的无公害美味佳肴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时，一辆大货车装满碎石子“轰隆隆”的开过，路上有个坑，大货车“嘭咚”一跳，撒下一路的碎石子。

风九成连忙拉着黄晓春的手避到路边。等大货车屁股后面的黑烟被风吹散后，三辆摩托车又风驰电掣的驶来。

摩托车上是三个村治保模样的人，车把上还挂着橡胶棍。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车轮碾到石子，摩托车失去平衡，“砰”的倒下，压着那人滑出去老远。

风九成和黄晓春走在路边，听见声响惊恐的回过头，倒地的那人躺在路上用手指着他们，愤怒又怨恨，痛得似乎说不出话来。

风九成不明所以，傻傻的看着他。紧跟在后面的那两人急忙刹车下车，走到风九成面前，“把身份证拿出来。”一个霸道的说。

黄晓春害怕得退后了几步，说：“我没带身份证。”风九成也被吓懵了，老老实实的交出身份证。

另一个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什么，风九成听不懂。

拿对讲机那人拿着风九成的身份证，重新上了车，掉了头，向风九成们招了招手，示意风九成们上车。

风九成的身份证被扣，不得不跟他走。

虽至十月底，下午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烫。

风九成和黄晓春被拉到一个警务室，警务室里热烘烘的。

里面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村治保员，都敞着衣服，露出毛茸茸的胸口。

风九成和黄晓春被带进来，他们都用猎鹰一样的眼睛审视了他们一遍，然后眼神变得冷漠，翘起二郎腿斜靠在屋里窗下的长椅上。

风九成和黄晓春心直往下沉，都知道他们今天肯定凶多吉少。

过了一会儿，那摔倒受伤的治保员一瘸一拐的回来了，手臂血淋淋的，眼睛红得好像要杀人吃肉。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双腿放在茶几上，头靠椅背，闭着眼睛问风九成们：“你们说怎么办吧？”

“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你自己摔倒的。”风九成小声的抗辩。

另一个敞着胸口的敲起茶几，问：“你们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的？”

风九成据实回答，还把火车票摸出来给他看。黄晓春慌了神，“扑通”一声给那受伤的人跪下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黄晓春带着哭腔求他们。

风九成被黄晓春拉着衣服下摆，也跪下了。

风九成头脑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屈辱”两个字。风九成似乎看见了妈妈因为他的屈辱，而伤心、悲痛欲绝的双眼。

即使是在不懂事的孩提时代，风九成不听话的时候父母收拾他，也从未要风九成下跪过，风九成自小就被教导：男儿膝下有黄金。

可是此时此刻此地，除了黄晓春，风九成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没人会帮助风九成，没人会怜悯风九成，风九成身单力薄，风九成就是一条鱼一块肉，任谁都可以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