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厅众人奇异的眼光下，在那些服务员的嫌弃的眼神催促下，我反正是优哉游哉地吃完了一块汉堡兼一中杯可乐，薯条悠然慢蘸，“服务员，再来一包番茄酱。”

我知道自己这样有点为老不尊了，无论是从翘起的二郎腿还是桌上零散的餐巾纸还是嚼鸡翅发出的奇怪声音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来说，我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理智的老人家，从众目睽睽的嫌弃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能如何呢，你知道我是强忍着多大的恐惧和无助才表现出如此优哉游哉无所事事的样子的吗？忽然变老，忽然被窃，忽然失措，我打赌这些事情倘是发生在诸君任何一位身上，你们必定是如我这般张皇，甚有过之。

这是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大早醒便是混沌的灾难！

起初还来不及细想，无论是忽然变老的恐惧还是应付事件的匆忙还是重获自由的喜悦，这些都来得太突然，忽然变老，忽然变老，这不是远古的神话也不是插图的童话，这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今日阳光正好，虽然是萧瑟的秋冬，但是在靠窗的沙发上享受着汉堡鸡腿的惬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喏，你的番茄酱！”看着从身旁那学姐甩来的番茄酱，我灵光一闪。

“忽然间变老了”我这样在搜索引擎上打出这样的关键词，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在腿不自觉地抖动下，郑重地按下确认键。

“可千万不要是什么不治之症，拜托了。”我这样祈求着。

后来，网络告诉我，这是一个很罕见的疾病，叫什么什么森什么什么综合征？

名字是一堆英文我也读不出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而患者往往在青春期结束或分娩后出现普遍的皮肤松弛、毛发脱落、斑痕浮现、骨质酥松，视力衰弱等老年人的体貌变化是随着染色体传播的且多见于母婴传播，染色体性状多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作出体现。

而从全球所发现的病例来看，该病患者的数量还不足一千人。

夭寿啊！全球七十个亿中患者不足一千人的病症让我，让老子张诚给碰上了！

遗传！

母婴！

二十岁体现！

“可我丫才十七岁啊！！！”

忽然间，所有人都冲我看来，是的，我又失态了。一个糟老头子在快餐店忽然间大喊自己才十七岁，如果是平时我在心里一定鄙视他是个神经病。自知尴尬，无奈埋头继续吃薯条。

没错了，应该就是我记忆中素未谋面的母亲遗传给我的，或者说我就是一个别人丢弃的病婴给我爹妈捡到了，这样说来，我现在这样是命中注定咯？

命中注定，呵呵，命中注定……

此时我并不能清晰地描述自己脑海里出现的是什么，反正是一片混乱，什么都有就是了。

忽然间，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高考、什么堂哥的床、什么高三自由、什么……

我只希望自己还有几天、几个月好活就成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医生……

求生的欲望让我一下子丧失了理智，什么也不管，吃剩的汉堡、交错的薯条、零落的番茄酱……

我踉踉跄跄离开座位、摇摇晃晃穿过过道、跌跌撞撞夺门而出，呵呵，愈加像一个神经病了。

一个人，再一次站在了一街的十字路口，路上车水马龙，街道熙来攘往，这确实是个很热闹的城市，而我，好像是被他抛弃了，无情地……

彷徨，无措，猛然间像漫天的黄沙一样裹挟着我，眼前虽然依旧是曾经繁华的街市，但此时多少纷扰已经死于我眼我心了。

老手握紧手机，天气不甚晴热但背脊不知何时已经湿透，行囊不甚沉重但步履却一步沉过一步。

我自认打小便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无论是母亲出走还是父亲离家这些都没有动摇我分毫，但是此时自己却是如此前所未有的无助，如此失落。

一路走着，一路蹒跚，我从未想过事态如此严重，向来只当是……

只当是自己哪里不对劲了忽然间的变老保不齐过两天还能变回来呢，再严重点也不过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所造成的早衰症状，注意点饮食休息身体也能恢复过来。

但是没想到随手一搜的信息，竟然是如此厉害。

我承认我的确把事情想简单了，一夜之间变老，这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现实，既然是现实，我就需要接受它，接受它，改变它。

“那个劳驾，请问市第三人民医院怎么走？”

我叫住一位路人，问了医院的地址，发现并不远，便打算徒步去了。

因为奶奶经常去那家医院做体检，偶尔也挂个门诊什么的，都是在那家医院，我前些年不忙的时候常陪着奶奶去的，挂号费看奶奶每次都只带百来块，所以对那家医院的环境还算熟悉吧，而且价钱应该是蛮靠谱的。

走进医院门诊部的大门，一个穿着黄色夹克的中年男子忙上来将我搀住，生怕我摔倒了是怎的，“大爷，您这是来看病的还是体检的呀？”

哎哟，这一问问的我心暖啊，这一大早到现在第一次听到那么温馨的话，我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我，我是来看病的。”

“哦！看病的呀，那不知道是什么病呢？”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人忽然变得……”

我想了想，我这个状况全世界都很罕见，跟他讲了他也搞不清楚，就不说那么细了，别倒惹麻烦，到时候再进去跟专家慢慢说。之前新闻里说是神经内分泌啥方面的疾病什么的，姑且就说内分泌科吧。

“就是内分泌方面的病啦，哦，不说了，我得去挂号了，再晚就排不上啦。”我知道没什么时间了，到时候这专家号放完了又得明天再来排那可就麻烦了。

“诶，大爷，你看那边排队的人那么多，您年纪那么大了，儿子女儿也没跟来帮帮您，这样，今儿我也是巧了，我这刚多了一张内分泌科的专家号，刚排来的，我也不急着用，看您这么辛苦，低价转给您吧，您看怎么样？”

听那大叔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我再望望那里排队的人群，私心想着：这真是天助我也啊，人那么多就是排到天黑也不一定排到一张专家号，今天也是赶巧这大叔有一张多的票，我干嘛不顺手把它买下来呢？

此心一动，回头问价。

“不贵，您就给我个两千块钱，算个劳务费吧！”

“花擦！你说什么？”